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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睡麽(第4页)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严格来说他确实已经属于生人了,被一个头脑强过皮囊的男子触摸,这种感觉十分怪异。

忍不住,她蹿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察觉了,戏谑道:“娘子的皮肤高低起伏,坑坑洼洼,是材料不够上乘,还是原先就长成这样?”

识迷笑得切齿,“一个疙瘩代表对夫君的一点喜欢,你摸见多少,我就有多喜欢。”

以退为进,是她惯用的招式。他的手停在她肩头,似乎有些骑虎难下,她忙拱肩催促他:“怎麽不动了?往前或是往後,都可以啊。”

他的脸色比平时更白了,但气势不倒,“不用你来教我。”

识迷唇角浮起一点笑,她哪能不知道他现在有多不适,非要和心里抵触的女郎亲近,这下生不如死了吧!

那纤细玲珑的肩头抵在他手心,好像随时会变成两条蛇,出其不意咬他两口。他在仔细权衡利弊,如果当真和她做了夫妻,是否表示能留住她,至少不必为续不上命而担忧。可是这样不知根底的人,不好捉摸,他不怀疑她终有一日会跑得无影无踪,届时要找她,恐怕难如登天。

“娘子与世上的女郎不同,你似乎是为游戏人间而来。”他轻抚她的双肩,“你我相识也快一个月了,同车共处了几日,也没能让我增进对你的了解。”

识迷随口敷衍,“无父无母,无儿无女的人是这样,又没有牵挂,人间的礼教束缚不了我。你想了解我麽?长长久久地相处,总会窥破一二的。”言罢又问他,“咱们就这样站在这里,保持这个姿势说话吗?”

他没有应,依旧眼眸深邃地望着她。

唉,犹豫不前,十分浪费时间。识迷道:“我一直想看你的下半身长成了什麽样,请问我可以脱你的下裳吗?”

像平静的水面投进了一块巨石,陆悯八风不动的面具要破碎了。他知道她说话不太含蓄,但没想到会直白成这样。本该断然拒绝的,可他还是稳住嗓音,说了句莫急。

识迷不太理解,“你在等什麽?难道等人来救你吗?上次偃师问你,你可有房中人,你说没有,但我现在看你摸我的手势,分明是个中老手。”

他轻咽了下口水,暗道原来这样就算老手了?他是存心想与她决一决胜负的,但以现在的战况看来,他止步于她的手臂,而她已经打算解他的下裳了。

凝固的手指必须得动起来,往前肯定行不通,他选择往後,抚向了她单薄的後背。他能触到她凸起的肩胛,和微微嶙峋的脊椎,心下暗讶,女郎的身体原来是这样的。但心头波动,不会影响他的思维,他状似无意地询问:“娘子是怎麽结识偃师的?”

识迷被他摸得难受,想从他掌下逃离,身体不免下意识前倾。但前倾风险更大,为了找到支撑,她的小臂毫不客气地压在了他的胸腹上。

这样就很好了,她云淡风轻地回答:“我不是说过麽,我被父母送人了。有一回进山,不小心失足坠了崖,有幸被偃师所救。命虽保住了,但手脚皆断,要在床上躺一辈子。偃师问我要不要换一副皮囊,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那时你几岁?”他慢慢摩挲,慢慢问。

识迷道:“年纪不大,十二三岁吧。”

“这皮囊,可以推演出长大後的样子麽?我以为仅限于成年的躯壳,没想到偃师的技艺如此高超。”

“有心入主,生老病死与常人无异,偃师手段之精妙,岂是你我能参透的。”

他在思考,大概把她的後背当桌板了,手指一下下笃笃地点击起来。识迷被他弄得心烦意乱,十指报复性地在他胸肌上抓握了一把,“好了吧,你不觉得我们这样聊天很古怪吗?是上床还是坐下,你选一样吧。”

接下来心照不宣地,各自收回了手。

识迷还好,拽一下衣袖就妥当了,不像他,得重新把中单穿上,再套回玄端。

两下里互看一眼,都有些不自然,陆悯道:“女郎与我成亲,本就不是自愿,于我来说,也是一样。既然不曾情投意合,那就不必勉强了,名义上是夫妻,私下相敬如宾,不知是否可行?”

识迷说行,“我也是这样想,太师可算说到我心里去了。”

陆悯颔首,“那住处仍旧各便,不必同住?”

识迷想了想道:“每逢初一十五,做做样子就好。平时我不去打搅你,望太师也不要来打搅我。”

这话很无情啊,陆悯笑起来,“女郎嫁我,莫不是只想换个住处吧?”

识迷咦了声,“竟然被你猜到了。”

不遮不掩,本来就是共生的关系,某些浅表的秘密,还是可以分享的。

陆悯沉吟了片刻又道:“那日我与偃师见面,他曾说过,要将这绝学传承下去,发扬光大。不瞒女郎,这两句话一直令我惴惴不安。若我没有理解错,将来街市上迎面走来的,谁也不能断定是生人还是偃人,那麽世上的规则与法度,可就形同虚设了。”

识迷含笑凝视他,“太师有康庄大道可走,却连独木桥都不肯施舍他人吗?世上的苦难之人很多,偃师慈悲救人,本没有错。”

陆悯说是,“慈悲没错,但还是要请偃师慎重。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有朝一日引得全天下争夺,届时想自保,可就难了。”

听上去十分合理的劝告,似乎一切都是为偃师好,但剔肉拆骨,终究是为了守住他自己的秘密而已。

识迷惯会装傻充愣,“正是丶正是。我也曾这样劝过偃师,偃师自会斟酌的。你也知道,手艺人对传承有执念,总是担心这门技艺断送在自己手里,对不起师门。”

他一哂,“仅仅是为了传承吗?我还以为偃师想创出一个大同世界,世上只分三类人,生人丶僞人,及偃人呢。”

不得不叹服,这人确实聪明,有些事他早就看透了。但转念再想,先前闹出的前朝将领复活一事,本就已经图穷匕见,但凡不是暗里筹谋,势必会有大白于天下的一日。

不过眼下没到时候,瞎话还得继续编,识迷道:“偃师你见过,能耐再大也是凡人,精力终归有限。世上人分三种,两种要他的血,他怕是也活不成了。”

解释得很在理了吧,但他看她的眼神总有深意,仍是信不过她。识迷也厌烦和他比脑子了,掩住口鼻打了个哈欠,“睡麽?”

也不知他的酒劲过了没有,随口应了声:“睡。”

新婚之夜,九章府内外全是侍候的人,半夜回自己的卧房是会被发现的。再说又不是头一回同睡,就不用扭扭捏捏了。

识迷招呼,“床大得很,你喜欢睡哪头都可以,只要不横着睡,耽误我放腿就行。”

她摇着袖子走到床前,拆下头冠卸下喜服,仰身躺倒下来。

他看了半晌,默不作声脱衣登床,想了半天还是拽过枕头,与她一头躺下了。

识迷翻个身,正看见他的侧脸,鼻梁高挺像山一样。她睡觉姿势随意,但他却躺得笔直,她不由问他:“你白天端着就罢了,夜里睡觉也如停尸,不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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