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终了,正午,便将血染皇廷。
凉风渐起,上京城已至入秋之际,原本万里无云的澄澈天空,此刻好似被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
殿外广场上,王公大臣们依照惯例,按着品阶顺序,缓缓步入太和殿。
他们的脚步不像平日里那般沉稳有力,反而显得凝滞而沉重,每一步都似踏在薄冰之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羽林军们身着甲胄,手持刀枪,矗立在殿门两侧和广场各处,颇为警觉。
领队的羽林军副统领王勍,咧嘴一笑,露出半口洁白牙齿,慢悠悠对着正在入朝的官员们道。
“诸位大人,今儿这天儿凉飕飕的,步子可得紧着点,莫要误了吉时觐见圣体安康!”
那圣体安康四个字,被他咬得意味深长,听得几位平日里与太师走得近的朝臣心头猛地一凉,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同一时段,杜孝宽骑在马上,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来回穿梭,身边亲卫扯着嗓子,声音响亮得能传出去好几里地。
“奉长公主殿下钧旨!剿除奸党!无关人等速速归家!靠近者格杀勿论!”
目标府邸内,很快便响起兵刃撞击声,巡防营的士兵们动作迅猛冲进各个房间,将那些与太师勾结的奸党从各处揪出,若有的奸党还想反抗,则被士兵们当场击杀。
太和殿内,往日的庄重威严此刻也已荡然无存,龙椅上的皇帝,脸色黄得犹如隔夜的腌菜,眼窝深陷,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半倚着靠背,全靠几个眼神飘忽的小宫人勉强扶着,才没从龙椅上滑下来。
底下官员们呼喊“万岁”的声音今日显得稀稀拉拉丶有气无力。
皇帝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两声怪响,此刻连句囫囵话都挤不出来。
太师瞧这场面,定了定神,咬牙自队列中缓缓出列,准备代圣言。
突然,异变陡生!
殿外猛地炸开一声凄厉嘶喊。
“先帝啊!您在天之灵睁开眼看看这昏君佞臣啊——!”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身着素缟麻衣的老妪妇人,连滚带爬地冲入太和殿。
守门的羽林军象征性拦了一下,便“哎呀”一声让她撞了进去。
妇人踉跄着扑到丹墀下,双手高高举起一卷明黄绫锦,她哭天抢地地喊道。
“昨夜先帝托梦!痛斥此獠勾结太师,祸乱朝纲!遗诏在此!速奉长公主殿下清除君侧,摄政安邦!”
几乎在黄绫展开的刹那,王勍的刀第一个出鞘,大声吼道。
“护驾!有人污蔑圣躬!给我拿下那。。。。。。嗯?遗诏?!”
这声吼就像是一记信号,殿内大□□林军瞬间暴起,刀剑不是指向那老妇,而是“刷”地一下,雪亮的锋刃全数对准了太师及其党羽。
沉重地西华门隆隆开啓,一骑劲衣黑甲的队伍涌入皇城,为首者正是柳念。
太师在衆目睽睽下被削了脑袋,那双曾睥睨朝野的混浊眼睛,至死也没能合上。
王勍随身抽出个布包将脑袋一卷,用刀挑着出了殿门,与正赶来此地的柳念接应。
二人至太和殿广场外旗杆下,王勍手臂一抡,布包划出一道暗红抛物线,精准无比地挂在了最高处。
殿内,羽林军们收拾完太师党羽,对龙椅上抖成筛糠的皇帝笑道。
“陛下,您瞅瞅?这太和殿上全是奸贼啊!若非公主殿下有先帝遗诏在手,洞察秋毫,我等忠心之臣岂不是要被这些奸佞当猴耍?”
正说着,姬圣筠的声音如碎玉敲冰,响彻大殿。
“够了。”
只见长公主一袭玄色云龙纹常服,未簪钗环,面色如寒潭古井,在亲卫簇拥下,一步步踏上丹墀,她无视脚边瘫软的皇弟和遍地狼藉,目光如利剑般扫过百官。
孙阁老立刻扑出,老泪纵横,高举一份字字泣血的奏章,说道。
“陛下!太师伏诛,奸党显形!臣观陛下连日神思不属,痰迷心窍,龙体已然不堪重负!为江山社稷,万民福祉,恭请陛下暂息宸躬,由长公主殿下奉先帝遗诏,监国摄政!”
皇帝瞪大了眼睛,想要说话,却只是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徒劳挣扎着。
姬圣筠走到龙椅旁,看也不看那面无人色的皇帝,只将那卷遗诏轻轻放在龙案上。
她擡起手,指向殿外旗杆上那随风摆荡的人头,声沉如铁。
“奸佞伏诛,乾坤朗朗!皇弟忧劳成疾,当安心静养,自今日起,本宫奉先帝遗诏,临朝监国!改元——”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隆安!”
浑厚钟声响彻京城,如同为这场政变敲响落幕锣,几个宫人几乎是架着那位还在挣扎的病重太上皇离开龙椅宝座。
羽林军们麻利地拖走尸体,殿内只留下浅浅地血印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