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灵,太傲气会错过好姻缘的。”
“我怎麽傲了?”
甄湘灵时不时刺回几句,但也不见得真有多抗拒,衆人便都夸着捧着,尽说好话。
穆清在旁心不在焉,默然不语,难免显得异样。
季淑采察觉到,笑着唤她:“卿雪,你怎麽不说话?”
穆清回神,不知道她们说到哪儿了,谨慎道:“我没什麽意见,你们说的这些,我都不太了解。”
偏头看她的甄湘灵努了努嘴,似觉无趣。
季淑珍见状,抿唇一笑,这木头美人又暴露出无聊的一面。
卢彤雪给打了个圆场,“卿姐姐怕不是见到人家湘灵家里说亲,就想起入京的小王爷吧?”
听到小王爷,穆清有些尴尬,“别瞎说,我可没有。”
馀人笑话几句,就此揭过。
回到碧华庄里,她们用了些茶点,便听外面一声霹雳,忽然下起雨来。
天上阴云汇聚,雨帘细密,不知何时才放晴。
为消磨时间,甄湘灵邀大家打叶子牌,季家姐妹让季淑珍上场,卢家由卢彤雪上场,再加上刘泠春,正好四人各坐一方。
穆清随季淑采在旁围观,看了会儿後,心思仍飘忽不定,便借口头晕,坐去窗边。
窗外是长廊,雨飘不进屋,可以看到外面的雨势。
庭中花叶被雨打落,有衰败之相,穆清看得心中凄切,怀疑自己衰运缠身,满心盼着雨停,好早些回去。
然而,雨一直没停,反倒越下越大。
天色将暮时,甄阁老来了花厅,身边仍带着那人,与甄湘灵交谈一番,顺便让她安排各家小姐留宿,临走时恍若想起什麽,在门口回身问了一句。
“听说卢家那个找回的女儿今日也来了,是哪个?”
穆清一惊,上前福了一礼,“是小女。”
甄阁老目光矍铄,盯得她低了低头,而後以浑厚的语声笑道:“生得如此姝丽,流落多年,还能安好归家,好运难得,务必珍惜。”
穆清闻声,如遇威压,连忙称是。
看着那人随甄阁老一起离去的背影,她心中一阵古怪。
所谓阁老,必定曾在朝中任大官,拥有广阔的人脉。能攀附上这样的人,身居不低的官阶,那人应当和她一样,珍惜目前拥有的一切。
彼此该当作不认识才对,他为什麽要悄悄给她打手势?
长廊下,甄阁老缓步行走,出了庭院不久,擡手令身後的随侍离远了些,只留身边之人撑伞陪同。
甄阁老在伞下背着手,行得更慢,问:“从淮,什麽人可以在荒山野岭生存下来?”
张从淮脚步微顿,道:“应是坚定求生之人。”
甄阁老转头看他,“那位卢家小姐如娇花一般,依你看,她为何能坚定求生?”
张从淮面无波澜,“常言道,人不可貌相,看似娇花,也许实如野草,生来就有拼命活下去的愿望。”
甄阁老见他眉眼平直,脸上没有流露一丝情绪,仿佛和平时没有两样,便拍了拍他的肩,意味深长道:“你啊,果真太闷,难怪湘灵现在不喜欢了。”
张从淮缓声道:“晚辈一向如此。”
“你少时倒还爱笑,当初要是听那丫头的,没让你去就好了。”甄阁老回头看向前路,语带惋惜,“原以为用不了多久,没想让你在那寨子里待上十多年。”
一朝重臣,忙天下大事,忙权势相争,回首间,想起一颗棋子在角落里放了十多年,再捡起来用时,已蒙上尘埃。
张从淮沉吟道:“无论如何,阁老心愿达成,晚辈大仇得报,结果总是好的。”
至少,目前的情形不算坏。
夜里,月上枝头,他去到林中相遇之地,等了许久,终于等到约的人前来。
穆清等侍玉睡熟才出门,又因对此地不熟悉,费了不少功夫,避开庄里守夜的人,不免晚来。
她穿着紫棠罗裙,走到幽深的林中,看到月光下的人影,不大敢上前,隔着一丈远,便停下脚步,叫了声:“怀叔……”
一出声,就住口。
她想起当年分别时,他曾怒道:“别叫我怀叔!”
因为她爹曾害死他父母,他在寨中十多年,以章怀的身份和她相处,全为卧薪尝胆,报仇雪恨,只恨没能亲手割下她爹的头颅。放过她,已是极尽可能的退让。
她惶惑,“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麽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