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懂得温柔的人,但心软时,眉头一低,温柔之态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萧裕本想怪罪她胡乱说话,见她如此,反倒有些局促,紧了紧身上的被褥,闷道:“哪儿都难受。”
“难怪这麽不高兴。”穆清微微笑道,“可王爷本来就有血虚之症,大动肝火只怕要更虚了。华大夫怎麽说?”
萧裕移开目光,“有点麻烦,但娶你过门,让你做个寡妇,应当没问题。”
穆清发愁道:“我刚才只是随便说说,可不想……”话没说完,便见小王爷面上浮露浅笑。
她失笑,推了推他,“你真会吓人。”
鹅黄锦被从萧裕的肩头滑落下来,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
穆清连忙给他拉上去,萧裕笑着擡起头,配合她将被褥掖到颈边。
刚掖到一半,穆清停住手,看着他颈侧的红印。
“这儿怎麽了?”
萧裕淡了笑意,扯过被角掩住脖颈,道:“没什麽,被蚊虫咬了。”
穆清瞧了瞧他的神色,可她一向不会察言观色,当然看不出什麽,便点头相应,依着来之前想好的说辞,关怀了几句。
只是告辞离开时,她心中还晃着那道红印。
类似的红印,她曾见过。
寨中有汉子娶了老婆,因在老婆的脖颈後发现那样的红印,指出是亲吻的痕迹,不是他弄的,据此大闹一场,发现了奸情。
但小王爷怎麽可能跟人有奸情?
穆清满腹疑惑地坐上卢家的马车,刚要离开王府,便听前方传来马蹄踏地和车轮滚动的声响,似是有人进入王府。
掀起车帘一角,便见从旁边经过的马车有些眼熟,穆清定睛一看,发现车壁上的鎏金图案,正是前天夜里在内城河边见过的。
那辆马车一进大门,门房的管事便上前问候:“卢琴师来了吗?王妃……”
卢家的马车在这时走远了,穆清没能听清後续,可“卢琴师”三个字却听得分明。
一瞬间,那天夜里,河面上挂着彩色花灯的画舫,及其醉人的笙乐,随着钟临岚意有所指的话,涌入她的脑海。
小王爷洁身自好,但那位卢琴师是受他欣赏的,他昨天上午不在王府,也许不仅仅是一上午,还有前面那个晚上?
念及此,穆清恨不得立刻回去问清楚,可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该怎麽办?她坐在软垫上,怔然放下车帘。
一旁的宁姑听到“卢琴师”,顿时想起外面的流言,说小王爷与琴师来往密切,她顾念小王爷的为人,只当是夸大其词,眼下传闻中的那个卢琴师居然进王府了,她想着回去得找三夫人说一说。
车厢内各怀心事,马车安静地行入街巷,速度并不快,车外仍有护卫随行,行到东街时,却忽的一顿,停了下来。
周边人声沸腾,有犬嗷嗷嚎叫。
“前面一家狗肉铺里的狗,不知怎麽回事,都从笼子里跑了出来。”车前护卫相告,“那些狗四处乱窜,还咬人。”
宁姑撩帘一看,见着场面混乱,忙道:“你们快帮忙抓狗,别走太远。”
车外的护卫当即应下,穆清透过窗牗看了看街头乱相,人追狗,狗追人,犬吠声此起彼伏,街边浮摊一个接一个翻倒,不少人哀叫连连,一时间分不清谁是受惊吓,谁是被狗咬了,谁是心疼财物。
她正惊心,车厢猝然一晃,快速向前。
拉车的马受了惊,撅蹄子嘶鸣。车夫比前次有经验,当即断了车辕处的连接,让车厢留在原地,纵身跳上马背,试图驾驭住马。
车厢往前倾,穆清和宁姑丶侍玉相互搀住,却听一阵犬吠声由远及近,掀起的帘缝间可以看见,一条黑皮大狗不知受了什麽驱使,正朝车厢直直奔来。
宁姑惊惶之下,不由得愣在,穆清拉她往後靠,“宁姑,你躲後面去!”
她在山中打猎时,遇见眼冒绿光的狼也能应付,对于豢养的狗,并不害怕,说完便跃出车厢。
那黑皮大狗窜到跟前,她虚踢一脚,使那狗跳着退开,龇牙狂叫。
手头没有可以对付的东西,穆清左右一望,顾不得周边人多眼杂,闪身进入旁边一条窄巷。
那狗被她激怒,紧追不舍,追到巷子里,见她爬上墙头,在墙根汪汪直跳。
穆清松了口气,欲要丢瓦片让它吃痛跑开,却发现不远处正有人盯着她。
那人蹲在屋脊边,身穿玄黑劲衣,面容背着光,神色与其说忧郁,不如说是阴郁,他两眼闪着冰冷的锋芒,尖锐得令人不适。
穆清望了一眼,认出他是此前见过的宋柏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