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惚着,随曼大娘回到梧桐巷,几乎一路无言。
曼大娘瞅着她,暗自惊奇,原以为假小姐既敢冒充,定然脸厚心黑,没想到见到堂上那一出,就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免去之前的算计,曼大娘将屋舍收拾一番,帮她安顿下来,临近天黑才回卢府。
穆清关上院门,转身看着待了大半日依然不熟悉的院子,一点歇息的念头都没有,坐到屋里,望着窗外的月亮,便想起昨夜在狱中时,也是这麽一轮月亮在天上。
短短数日,旁的都没怎麽变,只她的处境天翻地覆。
穆清伏在桌上,梳理近日的变故和见闻,忽听敲门声。
外头有人擡轿来请,敲门的却是钱巡检,数日前才抓了穆清入狱,此时笑容满面对她说:“卢琴师,知府大人邀你去弹琴。”
穆清不会弹琴,登时就想跑,但见这位钱巡检未穿便衣,仍是全副武装,身後还带着人,她没敢妄动,摇了摇头。
“不能说话也不打紧,只需你动一动手就行了。”见穆清僵站着,钱巡检加以警告,“姑娘的琴艺在城中有些名气,这次宴会可有不少人都等着听,王爷和大都督长史也都在,你无论如何,都不该推却。来人,扶卢琴师上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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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彩帜高张的酒楼里,城中显贵汇聚一堂,觥筹交错。
刘知府闷头斟酒,刚顺口提及曲乐,便有人迅速说起那位名叫卢惜儿的琴师,钱巡检更是立马站起,拍着胸脯保证,很快就去将卢琴师请来。
旁人或许当真不知传言,刘知府却是知道,小王爷和那位琴师确有交往。单凭小王爷为了琴师所涉的案子,私下亲自见他,即知情分匪浅。
他悄悄看了眼小王爷,果见其面带郁色,不由得为方才失言感到懊恼。
座中多为官场人,尚在寒暄吹捧。
“张大人能代甄阁老前来,想必好事将近,要做甄阁老的孙女婿了?”
见张从淮点头应是,衆人举杯贺喜。
这时,包间门叩响,人皆回看,便见钱巡检和一个蒙着素纱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就是卢琴师,之前在一叶居的时候,我曾见过。”
座中有人开口,向先前询问了几句的大都督长史介绍,便见大都督长史点点头,饶有兴味地看向进门的女子,“白天在公堂上没戴面纱,怎麽现在来这里就蒙起脸了?”
开口介绍的人道:“这倒奇了,卢琴师一直蒙面示人,大人缘何在公堂上见到她?”
刘知府简单说了下白天的案子,顺便将话抛给钟临岚,“当时钟御史也在,对案情最清楚不过,可证明卢琴师是无奈之举,当属无罪。”
钟临岚看着进门之人,轻描淡写道:“是无罪。不过,卢琴师人来了,却没带琴来,是不是身上伤还没好,弹不了琴,来告罪?”
穆清进门时得知张从淮在场,便紧张不已,看到座中钟临岚和小王爷相邻而坐,更觉尴尬。
听得钟临岚解围的话,她立即点头,却听钱巡检道:“不不不,是我催太急。”
他转头便叫来人,让去找一把像样的琴。
小王爷擡眼一扫,开口道:“既然没带琴,就算了,回去吧。”
刘知府连忙附和:“对,还是回去吧。不是惯用的琴,弹出来也变了味。”
“刘知府平日大概是不听琴的。”大都督长史笑道,“只要是琴艺高超的琴师,就算用一把普普通通的琴,也能弹出绝妙的琴声。”
如此意见相左,在座的其他人察言观色,一时缄默。
张从淮出声道:“长史大人赶来卫州,不是专为庆贺王爷新婚麽?怎麽在这种小事上还跟王爷唱反调?”
大都督长史面色微变,与张从淮相视一眼,举杯笑道:“王爷,我是个粗人,就想着沾沾风雅,绝无冒犯之意。”
待碰杯饮酒,缓和了气氛,他便让钱巡检将穆清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