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窗外天色阴沉,榻上之人的脸色也阴沉。
听说昨夜要进门偷画的时候,姓钟的那厮刚好回来,被他发现房内有迷香,因而没有得手,卢斐想要骂人,面前只有一个人。
他指着穆清:“你怎麽这麽没用?”
“本来也不是给你用的。”穆清甩下话,起身就要走。
卢斐颇觉奇怪,之前对她更过分,也没见她二话不说就要走,怎麽就恼成这样了?当下扯住她衣角,说了些好话,让她别往心里去,又做小伏低,求她帮人帮到底。
穆清看他一脸诚意,倒也不是不想帮。
可钟临岚要求她今晚再去一趟。这使她心生惶惶,觉得有什麽陷阱在那等着,却不便和卢斐说。
她只好向卢斐提议:“万一今晚还是不巧,又碰到他刚好回来怎麽办?要不你请他来见你,单独聊聊,求他把画还给你,他应当不至于硬要为难。”
“求你还行,求他就免了。”卢斐趴回枕上老神在在,“今晚不巧,你就明晚再去,可以早些行动,也可以等到天亮再偷,我就不信还能回回碰巧。”
穆清没法答应,那画是偷不着了,她还得想办法对付钟临岚,让他打消逼她退亲的念头。
就像提前踩点一样,她向卢斐打听二人的纠葛。
“你跟他到底怎麽结下梁子的?”
卢斐眉头一皱,“三年前,还在京城的时候,我骑马上街,遇到乞丐,马受了惊,将我摔了下去,他从旁边经过,捞了我一把,本来我是要感谢他的,可他却说我不配骑马,大肆羞辱我。”
说到此,他不禁咬牙切齿:“那时父亲还是礼部尚书,赶来时自有威风,他一见,又改了口,好话连篇,不住夸我,倒让他一介贫寒书生,利用我攀上了父亲。”
穆清听得不敢信,三年前,钟临岚才和她分开两年,就有两副面孔了麽?她讶然道:“这都没有廉耻了。”
“对,他就是无耻之徒。”卢斐恨不得戳上印记。
他稚嫩的脸上盛着怒容,显出几分孩子气,穆清看得一愣,想到:“三年前,你才九岁,也能骑马?”
“在京中,有六七岁就会骑马的。你没见过世面别乱问,免得让人笑掉大牙。”
卢斐说着,悻悻转过头去,忽略掉脑中闪过的街头人仰马翻的混乱画面,耷拉着眼皮望向窗外。
穆清还想知道,骑马时,身边没个人麽,怎会让钟临岚救下?但看着卢斐的後脑勺,隐约觉得不宜马上追问。
静待片刻,便听有人敲门,卢彤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斐,我来送药。”
声音和人一样娇俏,她穿着水红绒袄,托一盏漆着红纹的白瓷盅,持一方绣着桃花的丝帕,款款进屋,发现屋里果真如仆婢所说只有两人,不由得面露异色,眼珠一转又收敛起来,漾出笑容,“卿姐姐和小斐感情真好。”
穆清哪里敢认,道:“彤妹妹来送什麽药?”
“充州有个神医,治疗外伤是一把好手。这七厘散是其独家秘方研制而成,只要用了它,皮肉之伤很快就会愈合,小斐试试便知。”
卢彤雪将药盅递给一同进门的常乐,说明其用法。
卢斐早已回头,乌溜溜的眼看了看那药,怪声怪气道:“你哪儿来这麽好的心?”
“这是什麽话,难道还在意我之前说了几句不中听的?到底是亲人,姐姐我还能害你麽?”卢彤雪嘟了下嘴,又抿回去,“放心好了,这药是我母亲也就是你二伯母,见你受伤後,让人快马加鞭回充州,高价购买,日夜兼程送回来的。”
算算时间,从卫州到充州,来回两个日夜,时间上够紧的。
卢斐避过眼神,“那就多谢二伯母了。”
他真有几分谢意,一连趴上两日两夜,着实无聊得很,更别说起身不便,稍一动弹就一阵刺痛。
可卢彤雪见他侧过脸,只觉这堂弟难哄,看穆清坐在一旁,便想到她二人是亲姐弟,比和自己要亲近。她虽有亲哥哥,却都不在身边,母亲和嫂子们也都回了充州,留她一人在此。若不想像外人一样待在这里,就得和这俩姐弟来往。
她耐着性子,又扬起笑脸看向卢斐,“不谢谢我麽?我可是亲自给你送过来。”
不料卢斐轻哼着别过头去,拿後脑勺对着她,气得她瞪眼道:“我记得小斐今年已经十二岁了,没想到还像七岁小孩一样。”
说到七岁时,她着重提高了声音,意指男女七岁不同席,做弟弟的还是个幼稚小孩,也难怪做姐姐的没分寸,与之关上门在屋里厮混。
她暗讽二人没规没矩,撇眼看向穆清,可穆清一脸坦然回看她,眼中竟含怜爱,似在忧心她被弟弟冷待。
卢彤雪:“……”不禁懊恼多嘴了。
他们姐弟独处,又不碍着她,何苦挑刺得罪两个?况且,连出身侯府的三叔母都没来干涉,许是卫州的风俗礼仪和充州不同,不那麽讲究男女大防。
卢彤雪思忖着说点别的,便听卢斐在榻上冷笑。
“我就算七岁也没什麽,总比你十七岁还被人退了亲要好。”
“你!”卢彤雪捏紧丝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