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瑜走到窗口,窗外夜色晦暗,街巷间,屋檐轮廓混沌不清,看不到那位冷淡大哥的踪影。
他们同父异母,相差十二岁,从小就不亲近,当初在惊雷寨见到对方时,都很意外。幸好只有穆清在旁,什麽也没看出来,还拉着她介绍。
“阿玉,你别怕,他脾气很好的,你可以跟我一样叫怀叔。”
那个傻瓜和他们相处多年,到最後也不知道他们其实是兄妹,真的能混入高门大户,冒充千金小姐?
庆王府里,灯火煌煌。
小王爷萧裕揣着手炉,在亮着石灯笼的园中散步,身边跟着一个侍卫与他说话。
“王妃娘娘对您编的戏赞不绝口,这不是很好麽?”
“很好。”
侍卫齐笙皱起眉头,瞟了瞟王爷的脸色,悠悠然和平时一般无二,但他在小王爷身边这些年,鲜少见小王爷闷声散步不说话,这分明是有心事。
哪儿来的心事?这一日过得挺热闹,早早陪王妃娘娘出门逛庙会,後来听说卢家小姐也出了门,小王爷将王妃娘娘送去戏园,就去珍宝阁见了卢小姐,一起去一叶居喝茶听曲,回来後用过晚膳,就来此默默散步了。
齐笙想了一圈,记起回到王府时,小王爷曾问过他的几句话,便重提话头:“王爷,侍玉是个老实的,她说的话不会有假。”
萧裕顿了顿脚步,没嫌他多话。
齐笙继续道:“属下探问几次,侍玉都说,卢小姐从不提及钟御史,近日在府中也没和钟御史见过面。”
萧裕轻轻摇头,“那个侍玉看起来不大聪明,你下回换个人打探。”
“……”
没有得到回应,萧裕回头看了一眼。
齐笙一直忠心耿耿,听他说什麽就是什麽,头一次露出万分为难的神色。
萧裕微微一笑,“就喜欢那个侍玉了?”
齐笙连忙解释:“侍玉已经是卢小姐身边最受重视的丫鬟,要找比她和卢小姐更亲近的,就只能是宁姑了。”
“不妨试试。”萧裕循循劝导,“宁姑虽上了年纪,但也许会因此更喜欢年轻人。”
听出言外之意,齐笙如临大敌。身为侍卫,以保护小王爷为职责,可小王爷这都让他干些什麽事,勾搭丫鬟打探消息就算了,还想让他……
他扶着额角,“王爷,您放过属下吧。”
萧裕拖长声音道:“那就算了。”毫不掩饰遗憾。
“……”
早春的夜晚,尚无虫鸣,园中没有其他人,二人在甬道上静静走着,惟留脚步声。
见小王爷歇了那荒唐的念头,齐笙又开始按捺不住。
他惯会揣摩小王爷的心思,偏这回云里雾里,自是想弄个明白。
“王爷既然介意那个钟御史,怎麽还总把他叫到跟前,让卢小姐也一并见到,疏远些不是更好?”
萧裕侧头瞥他一眼,缓缓道:“你不也说他生得俊?见得少了才会被皮相所惑,多见见,就会觉得不过如此。”
到底是夜里,齐笙没看清眼色,只觉面上一凉,缩了缩脖子,“要说皮相,王爷丝毫不差,卢小姐也不像是看重皮相的人。”
“可本王总觉得有什麽地方不对劲,”萧裕越走越慢,“她今日格外安静温顺,实在有些奇怪。”
“依属下看,卢小姐和王爷心意相通,也在为即将成婚而紧张。”
“可惜,她没有看你家王爷看到发呆过。”
听闻此话,齐笙顿时懊悔当初传话没多考虑,侍玉说卢小姐看人看得发呆,他就直接转述了,想着不该隐瞒,但细细想来,真是小事化大事,平白添烦恼。
小王爷十岁承袭王位,一向思虑繁杂,比旁人想得要多。
此前,偶然听人说起天慈山下的乡民发过横财,小王爷便让人细细追查,查知卢小姐在天慈山上最多待了三年,卢家却买通山下乡民,说卢小姐自小在山上长大。
要说为了维护名誉,倒也情有可原,小王爷未作追究,还帮着掩盖此事,卢小姐可别辜负王爷的心意才好。
齐笙暗自想着,便见王爷突然止住脚步,回转身来,一改悠然之色,冷声吩咐。
“齐笙,你去找人查查钟御史为官之前,尤其是三年前,不,五年前,做过什麽事,接触过什麽人,查得越细越好,不要让人发现了。”
“是。”
齐笙领命,虽不知为何如此,但小王爷的决策向来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