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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祸(第1页)

匪祸

绍治十七年,严溪城。

夜风穿巷而过,水汽雾蒙蒙浸着砖瓦,泡开料峭的春寒。夜深人静时几盏灯笼移过青石路,晕出一小片澄黄的影。寅时方到,巡夜的更夫敲了敲手里的梆子,一慢四快的竹梆声有气无力,空荡荡回荡在街巷。兵马司的士兵被这声音敲得心底一片凄凉,不由照着他脑袋拍了一巴掌:“怎麽这麽丧气。”

更夫垂着头,摇摇晃晃又走过半条街,才小声说:“髡头贼都闹到城外了,也不知道……”

“瞧你那点出息,不就是海匪吗,从前又不是没见过。十三年的时候何贵狂成那个样,连永南县令都敢杀,最後不还是栽在俞将军和文清先生手里。”那士兵目光里不由带出点嫌弃,“再说,真打起来,也是哥几个先替你顶着,你怕什麽。”

他的同伴却舔了舔嘴唇,小声道:“这次可不一样,绍台和建州那边逃下来的倭寇都往横州挤,和海匪混到一块去了,这些可都是不要命的——什麽人!”

更夫惶然擡头:“怎……怎麽了!”

“有个黑影闪过去了。”

几个士兵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拔出刀来,戒备前行。更夫踉跄几步,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走。

前面……前面是严溪衙署来着。

更夫咽了咽口水,心跳惴惴震着肋骨,几乎要从胸膛里冲出来。

一行人走到官廨前,却见檐枋吊着个东西,沉甸甸垂在匾额下面,几盏灯笼憧憧亮着,光影飘摇间,照见知州大人瞪圆的双眼。

那更夫呆立半晌,蓦地丢了灯笼,连滚带爬跑远:“杀——杀人啦——”

绍治十年,东岛国内乱,多方势力混战三年有馀。期间,溃败的浪人武士裹挟治下百姓出海逃窜,另有本岛岛民为避战乱冒险渡海。这些人汇集在东南海面,不断骚扰宣朝及南洋诸国,时称倭寇。

劫掠几年,倭人以近岸大岛为寨,逐渐在东南沿海成势。为平倭患,宣朝于绍治十三年设江岭总督职,总掌东南军务。十五年夏末秋初,狭泾大捷,踞守绍台狭岛的倭人主力溃败,馀寇南下逃窜,退守横州府一带岛屿与宣军对峙。

横州府位于江岭道南缘,绍治十年以前,海上贸易发达,百姓安居。至东南海乱,海匪趁势而起,据沿岸野澳和岛屿为塞,劫掠过往商船,至十六年时,已至猖獗。

十七年春,残寇勾结横州海匪,自松田一侧登陆,一路往严溪抢掠。

严溪知州誓死守城。

是夜,巡城士兵发现他的头颅悬在官廨前,死不瞑目。

“这可怎麽办啊……”

城内衆人看着官衙大门上飘摇的素帷,愈发恐惧。

“听说是……是倭贼干的?”

战事在即,知州却横死官衙。消息清晨早传开,说是浪人作乱,专程来报复赵知州。

“倭贼混进城来了?那我们……”

这几年赵知州整备城防,可没少杀海匪髡贼。

“诸位稍安勿躁!”一个穿盘领右衽杂花青袍的官员扬声开口,“朝廷既然把严溪交给我们,我等定不负皇天列圣,誓与城池共存亡。”

他转身,视线划过堂署衆人,神色坚毅:“俞参军,传讯各哨点齐兵马,各照汛地昼夜严防。敢有倡言惑衆者,军法处置!为防浪人奸细作乱,全城戒严,清查可疑人员。我一定揪出凶手,为赵知州报仇!”

知府同知的一番豪言掷地有声,衆人也不由定了神,互相感慨几声,三两散去。马显纯见事态平息,才压低声音,对衙署内几人道:寿和丶建永丶清乐皆有敌情,三城参将二死一逃。金绍一带撤退的参寇也正往严溪合兵。在总督署的援兵到之前,我们得撑住。”

官署衆人听到这个消息,都变了脸色。严溪为江岭沿海关口,若严溪城破,横州府难逃兵燹。

“我自知平日脾气急,言语间多有冲撞诸位,招人厌烦。”马显纯叹了口气,诚恳道,“可如今形势危急,我们更得齐心。还望诸位不计前嫌,尽快议个诛贼的法子才是。”

马同知讲这话时,视线有意无意落在严溪参军俞行简身上。

俞参军看起来未至不惑之年,面目威仪,左脸一道旧疤,此刻被这目光一激,正要开口,忽然觉得一道力拽在衣袖。他回过头,和自己的幕僚秦文清对视片刻,秦文清轻轻摇了摇头。

俞行简看着那双琥珀色眼睛里凛然的戒备,只好咽下嘴里的话,沉默避开马显纯的注视。几个守备和判官因赵知州骤然遭害,尚且惊魂未定,又见暂掌严溪军政的两位长官都不说话,一时也没什麽好主意。最後有一人勉强讲,得先抓住害赵知州的凶手,若真是混进城的浪人,绝不能让他们里应外合。

马显纯自然看到秦文清的小动作。他一向不喜欢这人,俞行简带来严溪的书吏,性子孤介,不是个好相与的。可他前面才立了衆志成城的话,这会儿也不好发作,只得压下心中的气闷,道:“俞参军,城堞的防务就拜托你了。”

俞行简与秦文清出了签押房,皱眉问:“你方才为什麽拦我?”

“如今的海匪头目陈海十三年时就和我们有过接触,我们对他也算了解。若能像之前那样设计离间海匪与倭寇,逐个击破,眼下困局可解。”

他身边的人方过弱冠之年,穿月白巾服,眉目清俊明秀,一双凤眸的颜色比一般人要浅些,光映在里面,便愈发显出薄冰一样的泠冽。

秦书吏一向寡言,与同僚少有交际,骨子里又带点清傲,但因其胆识过人,曾助严溪清剿海匪,乡民平日也愿意尊一句文清先生。只是文清先生身量矮了些,和戎武出身的俞参军站在一起,显出格格不入的孱弱。

秦文清见无人,垂眼轻声与俞参军回话,声音里带一点风寒未愈的病态沙哑:“赵知州死得蹊跷,衙署中难保没有内奸。”

“况且事成未必有功,通倭却一定会死。十三年时我们尚且有赵知州和李部堂作保,如今重回严溪,却是做多错多。”

四年前海匪引倭寇犯严溪,他们招安部分海匪,迫使其为官府带路反剿倭寇,断了当时匪寇的勾结。

不料战後横州指挥使弹劾俞行简媚敌怯战,献计的秦文清险些以通倭罪羁捕下狱。赵知州说案情不明,硬顶着不让州府把人带走,和衙署衆人上书辩陈。

和海匪谈判的事他们做得谨慎,衙署只有极少人知情,事後呈报也有意隐去这些微末细节,未想还是予人口实。

最终时任江岭总督李良符以嫉功讪谤的论断把事情压了下来,又称赞俞参军胆大心细,行事缜密,算是断了横州的非议。

俞参军知道秦文清是在劝他明哲保身,牵马的动作不由顿住,握着缰绳静了半晌,终究忍不住道:“战事危机,我怎麽能把个人安危放在百姓前面。若是林大人在,他也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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