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将一块鲜肉抛入饿狼群中!
霎时间,所有人的呼吸都粗重了,吴国丶卫国,两方残馀的人马,仅存的理智彻底被贪婪吞噬,疯狂地冲向那株冰玉散。
一个腿长的卫国士兵率先冲到,脸上狂喜的笑容还未完全绽开,手指刚刚触碰到那冰凉的茎叶。
“唰——!”
一道冰冷的刀光闪过!
一颗头颅冲天而起,脸上甚至还凝固着那极致兴奋的笑容,脖颈断裂处喷涌出的滚烫鲜血,如同泼墨般溅了周围冲上来的人一脸。
场面瞬间失控!
不再有两国之分,不再有同伴之情。刀剑疯狂地砍向身边任何一个可能争夺宝物的人。惨叫声丶怒骂声丶兵刃入骨声此起彼伏。每个人眼中都燃烧着贪婪的血红,仿佛化身只为争夺猎物的野兽,疯狂地厮杀在一起,残肢断臂四处飞溅,鲜血迅速染红了焦黑的土地。
奚榆不再回头多看那血腥地狱一眼,他捂着伤口,眼神却冷冽如万载寒冰,一步步朝着来时那吞噬了无数生命的沼泽退去。
*
沼泽外,一个身材矮小的老者正笑眯眯地立在当中,面容出奇的和善,圆脸细眼,仿佛庙里供奉的弥勒。他将一杆镶着翡翠嘴的乌木烟斗,随意地递向身侧。
旁边侍立的小厮几乎是屏着呼吸取出火折子,小心翼翼将那烟斗点燃,随即迅速躬身退到後方阴影里。
另一侧,一位身着吴国服饰的长者收回了望向沼泽深处的目光,朝这边淡淡瞥了一眼,语气平稳无波:“卫王陛下怎的还亲自移驾前来?此等琐碎事务,交由小辈们历练便是。”
这矮胖和善的老头,赫然便是雄踞一方的藩王卫枭。其名威猛霸气,本人却生得寻常,但那总是含笑的眉眼间,偶尔流转过的一丝冰冷戾气,才让人骤然惊觉,这绝不是什麽慈祥老者,而是那个以铁血手腕收复周边丶缔造卫国鼎盛之势的狠绝枭雄。
卫枭不紧不慢地掸了掸烟斗,灰白的烟灰簌簌落下。他嘬了一口,吐出几个浑浊的烟圈,目光似无意地扫过吴桓身後那群看似恭顺的少年们,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嘲讽。
吴国君王病入膏肓,他的儿子们,甚至这位被外放的亲弟弟吴桓全都蜂拥而至,嘴上说着尽孝尽忠,谁人不知实则是为了那“长生不老”之身?若能得手,不仅王位唾手可得,更能永享权势,谁又甘心让它落入他人之手?这出兄弟阋墙丶叔侄相争的好戏,还在後头呢。
他重重叹了口气,脸上堆起真切的愁容,皱纹都挤在了一起,活像个为顽劣孩子操碎了心的老父亲:“唉,还不是我家那知白,非要闹着跟来……这孩子你是知道的,性子莽撞,冲动起来不管不顾。我待他如亲生骨肉,这般险地,叫我如何能放心得下……”
他口中的卫知白,原姓姜,其父姜文康乃是卫国昔日的军魂主帅。当年,地方势力背叛元楚,各自裂土称王,卫国最初根基最浅,疆域狭小。全赖姜文康用兵如神,南征北战,硬是将周边邻接的藩王属地一一收复,才奠定了如今元楚丶吴丶卫三国鼎立的局面,其馀小国再不足虑。
然而,一代枭帅最终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传闻卫枭当时悲痛欲绝,竟七日不朝,并下令卫国举国哀悼一月。其後,他更是将姜文康的独子姜知白收为义子,赐国姓“卫”,并昭告天下,允其拥有王位继承权。这般隆恩厚宠,在各国间传为“佳话”,人人都道卫枭重情重义,爱惜忠良之後。
吴桓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顺着他的话道:“久闻卫王待义子恩重如山,视如己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真乃慈父心肠。”说罢,他便自然地转过头去,不再看卫枭,转而与自己身後的子侄低声交谈起来,言笑晏晏,气氛霎时又变得一派温和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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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榆强忍着肋下与肩头撕裂般的剧痛,踉跄着向沼泽处走去,每踏出一步,脚下的触感都让他心底愈发冰凉,原本只是潮湿的土地,此刻竟变得异常松软泥泞,仿佛下方的支撑正在迅速流失,隐隐传来不详的蠕动感。
他眼底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但身後越来越近的喊杀声迫使他顾不得深思,只能咬紧牙关,强行加快脚步。动作间,伤口被猛烈牵扯,鲜血汩汩涌出,顺着手臂滴落,在他身後蜿蜒出一道刺目的血线,渗入那蠢蠢欲动的土地。
一直焦灼注视着对岸动静的云雾和清风,终于看到了奚榆踉跄而来的身影。两人心脏几乎提到嗓子眼,毫不犹豫地将早已备好的干硬沉重的土块和石块,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奚榆前方那片看似尚能承力的沼泽区域奋力抛去!
“砰!砰!”
土石砸入泥沼,溅起一片浑浊的泥浆。
这动静在相对沉寂的沼泽边缘显得格外突兀,立刻惊动了不远处那两个心思各异的权贵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