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凯只看了一眼,随即半闭眼睛,不想再跟这两人周旋,一股脑儿把自己的说辞全部倒了出来。
白杨挑了挑眉头,没反驳他。他拿着那袋衣服和小包,绕回桌子後坐下。
而後,审讯室里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安静状态。
周凯正在忐忑不安的时候,对方又发动了攻击。
“或许……你知不知道我们可以从你穿过的衣服上提取到你的DNA?”
白杨用右手撑着下巴,食指敲了敲右脸颊,微笑看着周凯,好像看着一只落入陷阱之中的猎物。
周凯蓦地擡头,眼神直射向白杨。
後者干脆再添上一把火,左手拿起那套蓝色工装,高高地举到头顶,好叫周凯看得更加明白,也趁早死了逃脱的心。
周凯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他心中忐忑,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能够从那身衣服上提取到DNA,没有把握,一时迟迟不敢开口。
班青和白杨看到对面的人终于沉默了,觉得时机已到,可以撬开他的嘴了,正要再问,周凯的脸上突然浮现出刺眼的得意。
“周警官,白警官,既然你们可以从衣服上提取出我的DNA,为什麽不这麽做呢?”
此刻周凯已经彻底不再僞装,他将那副文质彬彬丶礼貌温和的假面具彻底撕开,只剩下玩弄于人的得意忘形和暗暗自得。
班青深深吸了一口气,和白杨对视一眼,两人心中暗道:这个周凯也太过狡猾。
之所以没有拿出DNA证据,还不是因为衣服本来就难以留存人体细胞,那流浪汉还穿了好几天,衣服又泡了水。
依照班青和白杨的经验,多半已经验不出结果。心中没抱太大的希望,送去一验,果然得到的是失望。
所以两人只敢远远地拿着给周凯看,装腔作势地想要诈一诈他。
周凯看着两人的动作和神情,更加坚信自己的想法。
如果能拿到直接的证据,他们又怎麽会费心费时间地跟自己周旋?另外,要从衣服上提取到DNA,怕是不容易。
他高中的时候,班上的同学为了缓解学习压力,总背着老师拿一些小说看。那时候汪明远虽然也管他管得紧,但是总有疏漏的时候。
所以他就借了同学的书,偷偷夹在卷子里带回家,打着学习的名义,实则经常看一个通宵,一定要把一整本书看完了才罢休。
没想到,当初悖逆汪明远培养的小兴趣还能冥冥之中帮助自己一把。
周凯得意于他曾经的叛逆带来的好处,更加觉得他做对了,嘴角微笑的幅度越来越大。
得意忘形,不过如此。
白杨和班青看对手越发猖狂,只得最後一试。
班青将手边的蓝色工装和小包拿开,空出桌子,只在上面剩了个电脑和一沓纸张。
她转过身,在周凯看不到的地方拿出另一个透明袋子,里面装着一只白色的口罩,口罩的软布上还沾染了些枯树叶子碎屑和泥土。
“这个呢?是你那天戴的口罩吧?你猜我们能不能从这上面检验出DNA?”班青正了脸色,循循善诱,“周凯,我们之所以现在还没有送去检验,是因为我们时间有限,再就是我们也想给你一个机会。至于这个机会你能不能抓住,全看你了。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班青话音一落,就重新坐回椅子上,低头看着笔记本电脑。电脑的光束打在她脸上,显得她更有底气和把握。
坐在班青身旁的白杨也老神在在地翘了个二郎腿,他安然淡定的样子,让人丝毫不怀疑,要是此时他手边有一包烟,他立刻就能在审讯室里吞云吐雾。
这次周凯完全没了把握。
他不确定这次审讯是不是真的为了快速结案,如果不交代,是不是最後会面临顶格的惩罚?毕竟,他14号那天从出了家门後就一直戴着那个口罩。
在高速路上的时候,为了营造出他不舒服的假象,他一路上时不时咳嗽几声,那口罩上一定沾了很多的唾液。
衣服上提取到他DNA的可能性太低,口罩上提取不到的可能性也太低。
他拿不准了。
白杨跟班青面色如常,云淡风轻,内心早已是狂风暴雨,忐忑不安。
其实……哪有什麽口罩?
流浪汉带着他们一行人回到小树林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个大坑,旁的什麽也没有。
班青心思细腻,专门问了他鸭舌帽的下落,本来想着从中说不定能提取出周凯的头发毛囊,却没想到被他直接扔到了河里。
口罩就更不必说,包里最不值钱的玩意儿,流浪汉当然是直接无视,压根不记得有这麽个东西。
耿登尸体发现的前一晚上又刮风又下雨,就算是真有口罩,也让大风吹走了,哪里还能找到?
可是班青和白杨他们知道来龙去脉,周凯却蒙在鼓里。
他不知道这些人怎麽拿到他埋到地底下的包,自然也不知道有个流浪汉歪打正着挖了出来,更不会知道流浪汉的举动再次歪打正着,帮他毁掉了在场的这些证据。
周凯陷入长久的沉思中。
班青和白杨在这场角逐中眼看又要落下下风,本以为又是无功而返,只能等待下次攻陷,却没想到,周凯擡眸突然问道:“真能宽大处理吗?”
班青的视线从笔记本电脑前擡起来,看着周凯,肯定地点头,“能,我跟你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