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别忘记我
与此同时,第六层铜柱地狱。
了缘的魂魄被无形的业力锁链紧紧捆缚在一根烧得通红丶烙铁般滚烫的巨大铜柱之上。业火从铜柱内部喷涌而出,舔舐着他的魂体,发出滋滋的声响,每一次灼烧都带来深入骨髓的焦灼剧痛。他紧咬牙关,罗汉金身的光芒在业火中明灭不定,全力抵御着这焚魂之刑,冷汗(魂体特有的凝结物)刚渗出就被瞬间蒸腾。
他正承受着这无休止的酷刑,试图以禅定之心化解。
就在上官萱主动割裂“伏矢”与“非天”两魄,灵魂承受那非人剧痛的瞬间——
一股远比铜柱业火更加狂暴丶更加深邃丶更加绝望的撕裂感,如同跨越了幽冥界限的毁灭洪流,毫无征兆地狠狠轰入了缘的灵魂核心!
“唔——!”了缘猛地一颤,捆缚他的锁链哗啦作响。这痛楚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那是属于上官萱的,灵魂被活生生撕裂的剧痛!
他仿佛“看”到无数烧红的鈎链,正将构成上官萱这个存在的记忆根基硬生生扯碎!那些属于她的丶也属于他们共同过去的碎片,带着滚烫的绝望,狠狠灼伤了他的识海。三千年纠缠的回忆不再是画面,而是变成尖锐的痛觉,刺穿了他的禅定。
紧随其後的,是一种更彻底的崩溃感。他清晰地感受到上官萱那份支撑她活下去的骄傲与执念被连根拔起後的巨大虚无和荒谬感!那是对“自我存在”最根本的否定,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冻结了他抵抗业火的金身光辉。
这份跨越生死丶感同身受的剧痛,远非铜柱地狱的皮肉之苦可比。它直接作用于灵魂最深处的羁绊,瞬间击溃了了缘苦苦维持的防御。
巨大的痛苦丶无法言喻的愧疚(她竟用这种方式斩断因果!)丶以及眼睁睁“感受”她自毁却无能为力的绝望,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了缘数千年的心防。
“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泄露出来。紧接着,如同堤坝彻底崩塌——
滚烫的丶无法抑制的泪水汹涌地从他紧闭的双眼中奔流而出!那不再是高僧的悲悯之泪,而是一个男人灵魂被挚爱之痛彻底碾碎後,最原始丶最无助的悲鸣。他整个魂体都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捆缚的锁链被拉扯得铮铮作响。业火烧灼的剧痛仿佛被这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悲恸彻底淹没了。
“小萱……”破碎的丶带着血泪般的呼唤,伴随着无法压抑的抽泣,在充斥着惨叫与业火噼啪声的地狱中响起,显得格格不入,又撕心裂肺。
这突如其来的崩溃,立刻引来了看守的鬼差。
一个长着牛头丶浑身散发着硫磺恶臭的鬼差踱步过来,看着被捆在铜柱上失声痛哭丶颤抖不止的了缘,丑陋的脸上先是愕然,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丶充满恶意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灼热的地狱空间里回荡,充满了鄙夷和残忍的快意。
“哎哟喂!快来看啊!”牛头鬼差指着了缘,对着旁边几个同样面目狰狞的同伴怪叫,“这不是那个据说有罗汉金身丶骨头挺硬的和尚吗?这才到哪儿啊?才第六层!铜柱才刚把你烤了个半熟,连皮都没掉干净呢!”
他凑近了些,满是嘲弄的金鱼眼死死盯着了缘泪流满面的脸,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了缘脸上:“这就受不住了?哭得跟个娘们似的!哈哈哈哈!下面等着你的还有刀山火海丶油锅石磨丶剥皮抽筋丶拔舌挖心……足足十几层呢!一层比一层‘舒坦’!”
牛头鬼差咧开血盆大口,露出森白的獠牙,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残忍的戏谑:“就你这副德行,才第七层就哭爹喊娘受不住了,後面那些‘大菜’,你可怎麽‘享受’得了啊?哈哈哈哈!趁早魂飞魄散算了,省得受零碎罪!”
周围的鬼差也纷纷发出附和着刺耳的哄笑声,如同夜枭的嘶鸣,将了缘那源于灵魂共鸣的丶超越地狱酷刑的巨大悲恸,践踏成了他们眼中懦弱无能的笑柄。
了缘对他们的嘲笑充耳不闻。业火仍在灼烧,鬼差的污言秽语如同背景噪音。他所有的感官和意识,都被那来自灵魂彼岸的丶上官萱撕裂魂魄的剧痛和决绝所吞噬。他的哭泣,不为这铜柱地狱,只为那远在魔界丶正亲手将自己拆解得支离破碎的女子。这份痛,远胜地府万千酷刑。
“小萱,求你了,我求你停下来,别这样对待自己,都是我的不好,我忏悔,我认错,我求求你别再折磨自己了。”铜柱上皮肤灼烧的热烫,仍然在不停的折磨着了缘的,可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万念俱灰,小萱如果消散了,那麽自己还有什麽活下去的意义呢。第一次了缘觉得负担在自己身上的天下苍生活,他好想好想甩脱这层包袱。
【西天灵山】
几乎是同一时间灵山诸佛都感应到了镜观(了缘)魂魄气息的越来越稀薄,糟了人杰的气息这麽弱,看来他放弃了求生的欲望。
苦竹端坐上方,声音慈悲而圣洁,“文殊普贤,你们去一趟地府,务必保住镜观承接天命。”
与此同时,玉帝端坐云霄宝殿,也感受到了镜观的魂魄开始急剧消散。
“老君,看一下怎麽回事。”
太上老君赶忙在云端观察,只见了缘的魂魄正在不断变得虚弱,铜柱刑罚每灼烤一次,就会让魂魄黯淡一份,看着情况不妙,老君赶忙大喝“阎王还不住手。”然後立刻回到玉帝面前,“玉帝十九道刑罚看来是要停下了,那镜观的求生欲望突然变得稀薄,这种情况下的魂魄就如那浮萍,一触既散。如此下去镜观要魂飞魄散啊!”
“镜观数千年修行,已得道正罗汉果位,怎麽会突然如此。”
“那上官萱把自己两魄强行分离交给了九尾狐,“伏矢”与“非天”两魄一交,就代表她忘记了他们之间的情爱。情爱最是毒药,想必现在了缘已经快被这毒药毒死了吧。”郯烈笑着走进了凌霄宝殿。
衆神如临大敌,只见郯烈恭敬的朝玉帝行了一个臣子的礼节,然後说道,“中地麒麟恳请玉帝赐我一些瑶池仙水。”
臣礼代表着郯烈向玉帝臣服,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这种事情,郯烈一个六界里最高战力的战神,他不可一世的刚刚斩杀了十万天兵。此刻居然恭恭敬敬的给玉帝行礼,他想要瑶池神水,明明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为什麽?
牛头马面将重伤的了缘从铜柱上赶紧拉了下来,阎王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他用力拍了牛头马面两个差役的脑袋,“我说你们两是不是有毛病,这个人明显下来历劫的,你们两往死里整人家啊!”
牛头马面也觉得冤屈,这叫什麽事,明明前几个时辰阎王还因为了缘将地府冤魂强行放出大发雷霆,特意叮嘱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和尚一点颜色瞧瞧怎麽一转眼就变卦了。再说普通的罪魂在这六层地狱都能□□个数千乃至数万年,谁知道堂堂罗汉居然一个时辰不到就要魂飞魄散了。
文殊普贤地藏三位菩萨,围坐在了缘周边,看着他那不稳的魂识,也陷入了沉思,三人虽用神力固魂但是心伤才是魂识不稳的最根本的原因。
“阿弥陀佛,情劫要渡还是要自渡,放他二人相见才是。”
文殊菩萨食指轻微一翘了缘的魂魄就消失在了地府当中,而在阳间了缘的逐渐从法阵中醒来,睁开双眼是墨城的景象,他突然间对着地面吐了一大口鲜血,将身旁的师兄了明吓了一跳。
了明赶忙上前询问此去地府的情况,可是了缘只觉得耳鸣。他此刻什麽声音都听不到,只感觉上官萱的强行分离魂魄的痛感一样加注在了自己身上,他的小萱不要他了。呕血是急火攻心的悲痛,他浑浑噩噩的站起身来,漫无目的的走在这片土地上。江南景色再美,都像是暗沉的阴绿,在慢慢吞噬了缘的身影。
了明想上去追了缘可是,穆雪胭的肉身还在阵中,他不理解的是,为什麽两个人一起去的地府,怎麽就了缘一个人回来了,而且了缘回来後他的状态就和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一样。他心里既焦急又难过,怎麽办,如果师父在就好了。提起师父了明就一阵难过,是啊自己是个很失败的大师兄,师父不在了自己却一点主见也没有。那一刻他才感觉到人死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他会在你馀生的每一刻都能感受到空虚和无力感。
了缘你回来!师兄在问你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