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丫头……”黄氏看过去的眼神充斥着怀疑和不解,“那麽大一个宅子,没有男人帮衬怎麽行。她养阿祖几年,阿祖考取功名了也是给她脸上贴光。”
“我去给您找郎中。”田弄溪站起身准备离开。
黄氏唉声叹气,却因没力气拦住她只能干看着。
还没走到门口,田耀祖捧着碗水进来。
田弄溪侧身让他。
“奶奶,没茶叶了。”
田耀祖话音刚落,“哗啦”一声,瓷碗跌碎在地,碗内热水四溅。
她下意识回头看,却只能看见挡在她面前的身影。
宽肩遮住她的视线,二人的手在阔袖下紧紧相牵。
察觉到闻听峦不同寻常地用力,她没甩开他的手,就着这样的姿势往前走了一步,直到和闻听峦并肩。
她这才看清屋内。
黄氏喘着粗气靠在床头,枯树枝一样的脸浮现出浓烈的表情,她那双灰蒙蒙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嘴里还念念有词。
田耀祖还是捧着碗的姿势,怔怔地看着不太一样的奶奶,站在床头不知所措。
原来不是田耀祖失手摔碎了碗。
田弄溪短暂皱了下眉,安抚性地拍了拍身侧人紧攥着自己的手,在被放开後径直走向黄氏。
她终于听清黄氏在说什麽。
神色扭曲的老人手指抽搐,颤颤巍巍地扬起手指着屋外,“去找……庄家……”
“……好。”田弄溪连叹气都觉得累,随口应承下来,黄氏却让她又承诺了一遍才放她离开。
田弄溪和闻听峦走出主屋的时候田耀祖还没回神,她猜测祖孙二人有话要说,掩了门没喊他。
“这麽晚了,你要出门?”闻听峦擡头看了眼天空中的落霞。
“不出门怎麽办呢……”田弄溪半感叹半开玩笑地接话,“现在去说不定还能蹭饭呢。”
没听见想象中捧场的笑声,田弄溪疑心自己的笑话不好笑,随意扫了眼身侧的人。
闻听峦面色如常。
她总是不敢多看他一眼,如今匆匆一瞥就想收回视线,却在触及到某处时停住。
“你这是怎麽了?被砸到了吗?”她谨慎地拈起闻听峦小腹部的衣角,看着眼前被液体洇得颜色比周遭深几个度的地方,语气是压抑不住的紧张。
“并无大碍。”闻听峦笑眯眯的。
若是水渍便也算了,可眼前的地方洇得愈来愈深,甚至刚还只是一小块,就这麽一会儿已经逐渐扩散开来。
田弄溪鼻尖凑上去闻了闻,被一阵浓重的血腥味呛到咳了两声。
她擡头,眼神带着明显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闻听峦解释,“咳,刚不慎被砸到了。”
见面前人表情不对,他刮了刮田弄溪鼻尖,歪头问:“小溪给我上药可好?”
田弄溪收回表情,举起他完好的一只手,怀疑道:“你手也被砸到了吗?”
“太疼了,我手抖。”闻听峦说得有鼻子有眼。
“好丶好丶好。”她本就愧疚,自然全都答应。
被闻听峦半牵半扯着坐到石凳上,看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递给她。
田弄溪接过,随意看了眼手中的物件,被闻听峦察觉到,他有耐心地解释:“这是玉芝散,取雪莲等药材为原料制成,能止血生肌。小溪喜欢我送你可好?”
田弄溪弄开塞住瓶口的木头塞子,随口嘟囔:“咒我受伤呢?”
没想到闻听峦认真地摇头,说:“担忧你受伤时我不在身边。”
“你是郎中啊你。”田弄溪敛眸掩饰情绪,命令道,“脱了。”
“劳烦小溪。”闻听峦三下五除二就将自己宽衣解带,双手撑在石桌上看正在倒药粉的人。
人面晚霞相映红。
“痛就说。”田弄溪取了粉用手指拈了拈,屏息碰到闻听峦血肉模糊的伤口。
她听到很轻的一声“嘶”,吓得不敢动弹,擡头看闻听峦,犹豫道:“要不你自己来吧?”
被小鹿一样的双眸紧紧盯着,他像是森林里她唯一信任的野兽。
闻听峦喉结轻动,嗓音有些沙哑,“要小溪来。”
于是田弄溪又埋下头去,颇觉这是道难题般皱着眉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