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是彼此世界上最亲的人,即使因俗世的姓氏被隔绝在三个不同的家庭里,骨血也会最先做出抉择。
这样的人都还活着,应该很开心才是。
田弄溪不解地看向对面泪流满面的柳田氏。
接过田光宗递去的帕子,柳田氏擦掉落到嘴角处的眼泪,不断地点头,“是丶是,都怪我没用。娘疯了,女被休了,都怪我没用呐。”她脱力地倒在木椅上,柳荭低低喊了声娘。
被休了?!
田弄溪心中惊愕,擡眸看向同样震惊的田光宗。
“被……被休了?”田光宗声音惊得走调。
柳田氏苦笑,“随了我,不生养。”
才成亲一年就因为不生养休妻,这也太心急了吧?
空气凝固半晌,田光宗指节捏得发白,“根本没这样的道理!小荭,随我去报官。”
柳田氏拦住他,说:“罢了,是咱们不占理。”当初能把女儿嫁到那户人家就是因他家中老人病重需要冲喜,没成想一冲把老人冲没了。女儿日子本就不好过,丈夫也不怜爱,在婆家连个牲畜都不如。
柳田氏哽咽地解释。
察觉出柳田氏没有“扬家丑”的意图,田弄溪朝田光宗使了个眼色,安抚柳田氏母女道:“这样也好,不管怎样日子都不会比之前更差了。”
“日子不好过。”柳田氏摇头感叹,猛地攥上田光宗手,“你阿妹在村子里被人戳破了脊梁骨,我就她这麽一个女,说什麽都不能让她整日被那些烂人嚼舌根。光宗啊,就让她在这住下吧。我知晓你们忙,娘没人照看,你让你阿妹在这住下,她帮你们浣浣衣做做饭,照看你们奶奶,只消省两口饭不叫她饿死就行。”
“这……”田光宗眉间隐隐有被说动之意,却并未擅自答应,而是询问地看向田弄溪。
田弄溪摇头,说:“姑姑,奶奶已经请了人照料,那人干活麻利,人也勤快,没法子不由分说给人辞了。”
她略一思索,打断柳田氏的哭泣,“铺子里倒是缺人帮忙,阿姊愿意的话可以同我去县里,住在安置奶奶的宅子里就可以。”
柳田氏拒绝:“姑娘家家的,还是个被休弃了的,在外面抛头露面不好。”
“我去。”柳荭擡起头,露出一张被泪水打湿的脸,语气坚定,“阿妹,我去铺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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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九,各铺子尚未开张,田弄溪带柳荭去熟悉环境。
她和柳荭说完要干的活便把她和黄氏带到专为黄氏租下的宅子里,几人休息之际,一驿卒找到田弄溪,说有京城的来信。
落款是谭香,按时间像是除夕前後写的,要不然不会在这个时间送到自己手上。
田弄溪猜测是问候新年的信件,随意挑了把椅子坐下就拆,神色却逐渐凝重起来。
坐在一旁的闻听峦推给她一盏茶,问:“何事发生?”
把信递给他,田弄溪说:“她不想干了。”
闻听峦接过仔细瞧了片刻,笑道:“负荆请罪?”
负荆请罪……?
田弄溪紧皱的眉头略微舒展一些,嘴角勾了勾,“当初我把钱给她的时候就说了,弄成什麽样都无碍,她怎麽不记得了?”
想起信中谭香写下的话,田弄溪心里竟莫名松了口气。
谭香说:有愧于掌柜的信任,自己不堪重任,将铺子生意弄得一落千丈,现引咎离去。
生意一落千丈。
田弄溪看向坐在身侧的闻听峦,撞进他幽深的瞳孔里,心想:这些都不碍事,她正愁如何让挣钱速度变慢一点呢。
闻听峦意会,起身替她拿来笔墨。
写完寄给谭香的信件,二人告退。
田弄溪把信寄了并没有回去找黄氏和柳荭,也没有回到自己的宅子里。
她牵着闻听峦的手和他乐此不疲地走着,直到找到给黄氏租的宅子的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