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低沉、冰冷、却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的声音,如同九天之上骤然劈落的寒冰,瞬间压过了丹墀下所有的喧嚣与嘶喊!
整个金銮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所有的哭喊、控诉、疯狂的“废后”之声,戛然而止!只剩下那满地污血中细微虫尸的蠕动声,以及无数人因极度惊骇而陡然变得粗重的喘息。
开口的,正是皇帝萧承烨!
他没有咆哮,没有怒吼,甚至声音的音量都不算高亢。但那声音里蕴含的绝对威压和刺骨的寒意,却比任何雷霆咆哮都更具震慑力。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狠狠扎进所有人的耳膜,冻结了他们狂热的血液。
“金銮殿上,天子脚下,忠良惨死,妖异横生。”萧承烨的声音平稳得可怕,目光缓缓扫过死寂的朝堂,最终落在那滩污秽和扭曲的虫尸凤纹之上,“此乃惊天大案,亦是朕之失察!然——”
他话语微微一顿,冕旒珠帘后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鹰隼,带着千钧之力,猛地刺向跪在最前方的庆亲王萧玦!
“——国有国法,朝有朝纲!岂容尔等在此妄言天意,咆哮殿堂,擅议国母废立?!”最后几个字,字字如铁,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权,“庆亲王!尔为宗室之长,国之柱石,不思查明真相,安定人心,反而在此煽动群臣,危言耸听,逼迫于朕!是何居心?!”
“陛下!”萧玦猛地抬起头,脸上毫无惧色,反而带着一种被“忠言逆耳”所激怒的悲愤,声音洪亮依旧,“臣一片赤胆忠心,天地可鉴!金銮血案,妖凤现形,此乃苍天示警,万民所见!臣身为宗室之长,太祖血脉,眼见妖邪祸乱宫闱,动摇国本,若因畏惧天威而缄口不言,岂非愧对列祖列宗,愧对这大胤江山?!陛下!臣等今日,非为逼迫,实乃泣血直谏!陛下若执意回护……”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厉,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孤注一掷的赌徒,“臣等唯有以死明志,血溅丹墀,以告慰忠魂,以警醒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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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萧玦眼中戾气暴涨!他竟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柄装饰华美、平日只作仪仗之用的短匕!寒光一闪,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左掌心狠狠划下!
“嗤啦!”
锋利的刀刃瞬间割破皮肉,鲜血如泉涌般喷溅而出,染红了他深紫色的蟒袍前襟,更滴滴答答地落在身下冰冷的金砖上!
“请陛下废后诛妖!以安天下!”
“请陛下废后诛妖!以安天下!”
跪在萧玦身后的数十名清流官员,如同被这血腥一幕彻底点燃了狂热的献祭之心,一个个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口中嘶吼着同样的口号,竟纷纷效仿!一时间,殿内寒光频闪,皮肉割裂之声不绝于耳!有人割破掌心,有人划开手臂,更有甚者直接以头抢地,撞得额头鲜血淋漓!
浓烈刺鼻的血腥气,瞬间盖过了地上蛊虫污血的味道!金銮殿的地面,被一道道、一片片新涌出的、滚烫的“忠臣之血”迅染红、蔓延!那由虫尸拼凑的诡异凤纹,也被这汹涌的人血浸透、覆盖、扭曲,形成一幅更加妖异、更加惨烈、更加令人窒息的血色图景!
血谏!这是真正的血谏!以数十名朝廷命官的鲜血和性命为筹码,将帝王逼至绝境的死谏!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铁锈味。绝望的阴云,沉沉地压在每一个尚存理智的人心头。
林晚夕看着眼前这炼狱般的景象,看着那些官员因狂热和剧痛而扭曲的脸,看着地上迅蔓延开来的、象征着“忠义”的殷红鲜血……一股巨大的冰冷瞬间攫住了她。她知道,自己已落入一个精心编织、环环相扣、不死不休的死局!所有的辩解,在这自残式的疯狂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萧承烨的面色,在萧玦挥刀自残、群臣效仿血谏的瞬间,彻底沉了下去!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铅云压城般的死寂阴沉。冕旒珠帘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遮挡了他眼底翻涌的、足以焚毁万物的狂怒风暴。扶在龙椅扶手上的那只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已经由惨白转为一种骇人的青紫色,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坚硬的金丝楠木生生捏碎!
然而,就在这狂澜怒卷、似乎下一秒就要彻底失控的顶点,萧承烨那冰寒彻骨的声音,再次穿透了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清晰地响彻大殿:
“传!太医院院正!及……刑部、大理寺仵作!”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丝毫违逆的意志,“即刻勘验方敬儒尸骸!验明蛊虫来源!查清爆体之因!朕要真相!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妖要见根!谁敢阻挠查验,视同谋逆!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四个字,如同淬了冰的钢针,狠狠刺入每一个人的耳膜,让那些正在嘶吼、自残的血谏官员们动作猛地一滞,狂热疯狂的眼神里,终于闪过一丝本能的、对帝王暴怒的恐惧。
皇帝没有立刻被血谏所“感动”,反而在这种时候,强令验尸!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包括跪在血泊中的萧玦。他捂着流血不止的手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和阴霾。
沉重的殿门被轰然推开,刺眼的天光短暂地涌入,旋即又被合拢的阴影吞噬。早已在殿外待命、同样被殿内恐怖景象吓得面无人色的太医院院正周怀仁,带着两名同样战战兢兢的资深御医,以及三名身着皂衣、脸色紧绷如铁的刑部、大理寺仵作,在御前带刀侍卫森严的护卫下,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扑面而来,让周院正眼前一黑,差点当场呕吐出来。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强行压下翻腾的胃液。他知道,自己此刻踏上的,是真正的刀山火海,一步踏错,便是粉身碎骨,九族牵连!
“臣……臣周怀仁,奉旨勘验!”周院正的声音抖得厉害,带着哭腔,扑通一声跪倒在距离那片污秽中心尚有数步的地方,头也不敢抬。
“验!”御座之上,只有一个冰冷如铁的字砸了下来。
周怀仁和几名仵作如蒙大赦,又如同被鞭子抽打,连滚爬爬地凑近那片修罗场。他们强忍着巨大的恐惧和生理上的强烈不适,在御前侍卫明晃晃的刀锋“监督”下,开始小心翼翼地拨开那些破碎的官袍碎片和粘稠的血肉混合物,重点检视那些密密麻麻、深褐色的细小蛊虫尸骸。
时间,在死寂和浓重的血腥味中,一分一秒地煎熬着所有人。只有仵作们偶尔用银针、镊子拨弄虫尸时出的极其细微的窸窣声,以及他们自己因恐惧而无法控制的粗重喘息。
萧玦捂着流血的手掌,跪在血泊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那几个在污秽中翻检的身影,眼神如同淬毒的蛇信。他身后的清流官员们,也暂时停止了嘶吼,血谏的狂热被一种等待宣判的、混杂着不安和侥幸的沉默所取代。
林晚夕紧紧攥着萧承烨的袍袖一角,指尖冰凉,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是唯一的生机!她死死盯着周院正颤抖的背影,仿佛要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几双沾满污秽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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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雪依旧隐在人群后方,低垂着头,仿佛也被这惨烈的景象所惊吓。然而,无人可见的宫装云袖深处,她的指尖,正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摩挲着另一件冰冷坚硬、与之前碎裂的玉符形状一般无二的物件——第二枚鸠羽玉符!温润的玉质下,仿佛有阴冷的脉搏在跳动。她的嘴角,在阴影的掩护下,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冰冷如毒蛇的弧度。时机……还差一点点……只需要一个微小的“意外”……
突然!
正在用一根细长银针小心翼翼地拨弄一只相对完整虫尸尾部的刑部老仵作,动作猛地僵住了!他布满皱纹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银针尖端挑起的那一点极其微小的凸起,瞳孔骤然收缩!
“这……这……”老仵作的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望向御座方向,嘴唇哆嗦着,仿佛看到了比满地虫尸和血谏更为恐怖的东西!
“周……周院正!您……您快看!看这虫尾!”老仵作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完全变了调,尖利得刺耳。
周怀仁本就高度紧绷的神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叫吓得差点崩断。他连滚爬爬地凑过去,顺着老仵作颤抖手指的方向,借着殿内摇曳的烛光,眯起昏花的老眼,看向那银针尖端——
在那只深褐色细小蛊虫已然僵硬的尾部末端,赫然刻着一个微不可察、却无比清晰的图案!
那图案线条极其纤细,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古老而阴邪的韵味——赫然是一只振翅欲飞、形态狰狞的鸠鸟!
“鸠……鸠鸟?!”周怀仁如遭雷击,失声惊呼!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冻僵了他的四肢百骸!他猛地抬头,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丹墀下那黑压压的人群,仿佛在寻找什么。这绝非天然生成!这是人为的标记!是……是……
“陛下!”周怀仁再也顾不得许多,连滚爬爬地转向御座方向,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劈裂变调,带着哭腔,嘶声力竭地喊了出来,如同垂死之人的最后哀鸣:
“启禀陛下!蛊虫尸骸……尾部……尾部皆有异!有……有刻痕!是鸠鸟!是鸠鸟刻痕啊!”
“鸠鸟刻痕?”
这四个字,如同在死寂的油锅里投入了一颗火星!瞬间引爆了更加汹涌的猜疑和混乱!
“鸠鸟?什么鸠鸟?”
“尾部刻痕?人为的?!难道……难道不是皇后娘娘的……”
“鸠鸟……鸠鸟……这……这指向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