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林暄是他的呼吸机,拔掉即死。
可就算死,他也会拼尽全力从土里爬出来,化作恶鬼缠在他哥身边,驱赶一切罪恶的丶脏污的人与事。
他要他哥一辈子都活在他的掌控之中,甩不掉丶驱不得。
赖栗从病床上爬下来,于黑暗里蹒跚前行,偏执地寻找着戴林暄的身影。
哥,你在哪?
不要再躲了,否则被我抓到,你一定会後悔的。
没有人回应他,无尽的黑暗包拢着周围的一切,什麽都看不清,他跌跌撞撞地,带着撕裂般的疼痛不知寻找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道苍白的裂口。
他踉踉跄跄地冲过去,抓住了那缕微光——
须臾间,嘈杂的犬吠丶刺鼻的腌臭味瞬间吞没了他的五感,周围的场景像游戏加载一般全部刷新出来,破旧的楼房,生锈的铁栏杆,还有一道鬼魅般摇曳的身影,正站在栏杆外。
赖栗好像变矮了,瘦了,小小一团。
又或者说,不是变成了这样,他本来就是这样。
之前种种,不过是黄粱一梦。
只有梦里,才会有他哥那样的人,只有梦里才没有饥饿,没有斗争,没有疼痛。
“我的小狗要会吃饭,爱喝水,交很多朋友,活得开心自在……”
“小狗长大了……正常的生理现象而已,好了,哥不笑你。”
“许了什麽愿望?求神不如求我。”
“只要你想要,只要我有的,都不会吝啬。”
……
这些绚烂的色彩丶几乎要把他溺毙的温柔,还有“赖栗”本身,都不过是光怪陆离的梦境而已。
人要怎麽记住梦里的东西?
梦里的所有画面都像石子一样,“噗通丶噗通”地落进海里,它们不断地下坠,先是远离了波光粼粼的海面,再穿过深蓝色的水域,随着经年岁月一起沉进万籁俱寂的海底。
如今,梦醒了。
他就算费尽全力丶绞尽脑汁地搜刮大脑,得到的也只有一片空白。他好像忘了一个人,还有两个名字。
他回到了灰蒙蒙的现实里,充满了冰冷丶饥肠辘辘,还有数不尽的疼痛与恶臭,连感受似曾相识的机会都没有。
面前是一只因恐惧而不断哈气的猫。
身後,一道高大的身影贴在他身後,于他耳边低语:“弄死它,你才有饭吃。”
猫奄奄一息地摔在地上,血液汩汩流出,淹湿了地面。
“很好。”黄瘦子说,“你要学会战斗,用自己的拳脚,牙齿,就像狗一样。”
铁门敞开,一只野狗冲了进来,它们都饿到流口水,虎视眈眈地看着面前的餐盘,一根鸡腿,一团米饭。
“饿极了的野狗和狼一样可怕,你只有两个选择,要麽被它咬死,要麽弄死它。”
……
他从倒地的野狗嘴里,抢过了鸡腿,大口大口地撕下皮肉。
“啪啪!”黄瘦子一边鼓掌一边走过来,投射的阴影居高临下地笼罩着他。
他喘息着,抹掉脸上的血,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不许这麽看我!”黄瘦子一棍子抽在他身上,“不听话的小狗没饭吃,知道吗?”
疼痛带给他本能的瑟缩,乌黑的眼睛却依然擡着,没有恐惧,没有畏怯,像只刚从地底爬出来的小鬼,令人生怖。
黄瘦子下意识後退了一步,随後又因此恼羞成怒,用力抽打他:“你是老子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命都是老子给的,你如果不能为我赢得比赛,明天就滚回垃圾桶里,知道吗?”
“小狗这名字不够威风……毒蛇怎麽样?嗯……不错。”
“希望明天我能听到‘今天的胜利属于毒蛇和他操虫手,黄坤’!”
*
“哥,你没事吧!?”
戴翊第一个赶到医院,喧闹压抑的长廊上,戴林暄正坐在公共的椅子上,昂贵的西装东一片西一片地染着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