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直起身,目光扫过密室墙壁上悬挂的巨幅荒北及周边地域图,那双死寂的眸子如同最精准的尺规,丈量着山川河流,城池关隘。
“北齐十万大军?”贾诩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并非笑容,而是一种近乎残酷的嘲弄,“主上,此非灾劫,实乃天赐良机。”
他枯瘦如竹节的手指,缓缓抬起,精准地落在荒北边境那处被标注为“鹰愁涧”的狭窄河谷上。
“十万大军,人吃马嚼,每日消耗如山如海。其统帅拓跋刚,勇猛有余,刚愎自用,且极度迷信鬼神。”贾诩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字字如毒针,刺向敌人最脆弱的命门,“只需三步,此十万大军,可为殿下囊中之物,更可成为殿下问鼎天下的第一块丰碑。”
“其一,瘟疫先行。”贾诩的手指在代表北齐大军行进路线的几个水源地和必经村落轻轻点过,“罗网死士携‘腐尸毒菌’潜入,投于水源,散于牲畜。此毒潜伏三日,作迅猛,上吐下泻,浑身溃烂流脓,状若瘟疫天罚。恐慌一起,军心自溃。”他看向赵高(赵高已被叶宇召来密室),微微颔:“罗网行事诡秘,此事易尔。”
赵高阴鸷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与兴奋的狞笑:“奴才领命,定让北齐蛮子,未战先溃!”
“其二,鬼神乱心。”贾诩的手指移向鹰愁涧两侧陡峭的山崖,“大军恐慌之际,不良人可于此地行动。以通玄手段,制造山崩地裂、鬼哭神嚎之假象。拓跋刚迷信,必疑为触怒山神,加之‘瘟疫’天罚,其心志必乱。再遣死士于其营中散布童谣谶语:‘鹰愁涧,鬼门关,十万头颅祭苍天!’”
袁天罡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在贾诩身侧的阴影中浮现,斗笠微抬,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许:“扰乱心神,攻心为上。甚好。”
“其三,烈火焚营。”贾诩的最后一指,重重落在代表北齐大军主营的位置,指尖划过,仿佛带起一片血火,“待其军心涣散,疲惫不堪,择风高月黑之夜,遣精锐死士携‘神火飞鸦’与猛火油,分多路潜入敌营粮草辎重、马厩及主帅大帐区域,同时引燃!火借风势,顷刻燎原!营中大乱,人马自相践踏,我军再以大雪龙骑乘势掩杀,必可毕其功于一役!”
他收回手指,目光重新落回叶宇身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此役之后,北齐元气大伤,十年内无力南顾。而殿下您,将以十万北齐精锐为祭品,铸就‘荒北战神’之赫赫凶名!南庆朝堂,天下诸侯,再无人敢小觑荒北分毫!此,方为真正立足之本。”他顿了顿,补充道:“若主上欲震慑天下,此战,需‘狠’,需‘绝’,需让北齐十万大军,十不存一!唯有尸山血海,方能铸就无上威名!”
密室内一片死寂。饶是赵高这等心狠手辣之辈,袁天罡这等深不可测之人,也被贾诩这环环相扣、毒辣到极致、狠绝到巅毫的计策所震撼。这已不是谋略,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十万生灵的灭绝盛宴!毒士之名,名副其实!
叶宇眼中精光爆闪,一股混杂着兴奋与凛然的寒意从脊椎升起。狠!毒!绝!这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
“准!”叶宇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文和之策,甚合孤意!赵高、袁卿,即刻按计行事!孤要这鹰愁涧,成为拓跋刚和北齐十万大军的葬身之地,成为我荒北龙骑扬名天下的第一块丰碑!”
“诺!”赵高与袁天罡齐声应命,身影缓缓融入阴影,去执行这场血腥的杀局。
北齐王庭,黄金大帐。
“哇——!”
刚刚被心腹死士拼死带回王庭的苦荷,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带着点点金芒的粘稠血液。血液溅落在华贵的波斯地毯上,竟出“嗤嗤”的腐蚀声,冒出缕缕带着腥臭的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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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北齐皇帝拓跋宏霍然起身,脸色剧变。帐内侍立的武将、萨满更是骇然失色。苦荷在他们心中如同神明,何曾如此狼狈?
苦荷面如金纸,原本宝相庄严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黑色裂纹,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周身那浩瀚磅礴的佛门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他艰难地抬手,阻止了想要上前搀扶的拓跋宏,声音沙哑如同破败风箱:
“陛下荒北有陆地神仙通玄境袁天罡”
“通玄境?!”帐内一片倒吸冷气之声。拓跋宏瞳孔骤缩,身为北齐皇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通玄”二字意味着什么!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中、足以一人灭国的存在!
“十万大军召回!”苦荷每说一个字,嘴角都溢出更多的金血,眉心那道裂痕愈刺目,“袁天罡未出全力否则臣已神魂俱灭十万大军去则必死葬身鹰愁涧”他艰难地说完,身体一晃,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昏死过去,周身逸散的精纯佛元加流逝,道基崩坏的迹象已无法掩盖。
“国师!”拓跋宏惊怒交加,厉声嘶吼:“传朕旨意!八百里加急!命拓跋刚即刻撤军!不得有误!”
然而,传令的金雕刚刚振翅飞入阴沉的天空,一股无形的、阴冷的意志如同蛛网般悄然笼罩了北齐王庭的上空。一只由纯粹阴影构成、只有巴掌大小的乌鸦,无声无息地落在金雕背上,猩红的眸子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不良人,已悄然落子。
王庭的混乱与惊恐,十万大军行进的轨迹,乃至那道紧急撤军的旨意,都化作一道道无形的信息流,穿过茫茫草原与戈壁,汇聚到荒北深处那座如同巨兽蛰伏的镇北侯府。
贾诩静立于巨大的沙盘前,听着不良人密探的回报,枯瘦的手指在北齐王庭与鹰愁涧之间划出一条冰冷的线。他面前沙盘上,代表北齐十万大军的红色小旗,正无知无觉地,一步步踏入那片被标注为血色的死亡峡谷。
“主上,网已布下。”贾诩的声音在静室中回荡,淡漠得不带一丝波澜,“只待收网。”
叶宇负手立于巨大的水晶窗前,窗外是藏兵谷内十万大雪龙骑夜以继日操练掀起的冲天肃杀之气。他体内新生的明劲罡气缓缓流转,目光穿透黑暗,仿佛看到了鹰愁涧即将燃起的滔天血火。
“这天下,终将知晓,谁才是真正的执棋者。”他低声自语,声音冰冷,如同荒北亘古不化的寒冰,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序章。鹰愁涧的葬歌,已然奏响序曲。而南庆京都观星台上,那颗代表紫微帝星的星辰,在钦天监老监正绝望的目光中,光芒骤然黯淡了一瞬,仿佛被北境升腾而起的血色凶星狠狠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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