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谷。
荒北深处一道狰狞的伤疤。两侧是刀劈斧凿般的漆黑峭壁,高逾百丈,寸草不生,岩石泛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只有一条蜿蜒如肠的狭窄裂口通向谷内。谷口宽不过三十步,大雪龙骑的重装拒马和闪着寒光的弩车已将这里堵得水泄不通。五千龙骑甲士沉默地驻守在谷口两侧的高坡上,重甲覆面,只露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睛,手中的劲弩斜指下方,弩矢的寒芒连成一片死亡的光带。风从谷口灌入,带着尖锐的呼啸,卷起谷内弥漫的尘土和淡淡的血腥气,那是先前驱赶俘虏时留下的痕迹。
四万北齐降卒,像一群被驱赶的、失去了灵魂的牲畜,挤在这天然的巨棺之中。谷底空间不算小,但塞进四万人,便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拥挤和绝望。他们衣甲残破,沾满泥泞和干涸的血迹,眼神空洞麻木,或瘫坐在地,或茫然四顾。哀嚎、哭泣、咒骂声在谷中回荡,又被冰冷的岩壁撞回,形成一片绝望的嘈杂。恐惧如同实质的瘴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让他们喘不过气。一些伤兵得不到救治,伤口在闷热拥挤的环境下溃烂流脓,出难闻的气味,引来苍蝇嗡嗡盘旋。绝望的情绪在蔓延,像无形的瘟疫。
“荒北王…他会怎么处置我们?”一个年轻的北齐士兵声音颤抖地问身旁的老兵,抱着断臂,脸色惨白如纸。
老兵靠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浑浊的眼睛望着头顶那一线灰暗的天空,哑声道:“拓跋将军的头颅还挂在荒北军旗上…十万大军,没了…还能怎么处置?要么为奴,要么…死。”最后那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像重锤砸在年轻士兵的心上。
“我不想死…”年轻士兵的眼泪混着脸上的污垢流下,喃喃自语。
“闭嘴!”旁边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刀疤的将领猛地低吼,眼神凶狠却难掩深处的恐惧,“我们还有四万人!只要有机会…他荒北王敢把我们全杀了不成?他就不怕天下悠悠众口?不怕北齐倾国之怒?”他的话引来周围一些士兵麻木的注视,但更多人只是把头埋得更低。刀疤将领名为贺拔雄,曾是拓跋刚麾下骁将,通玄境初期的修为在俘虏中算是顶尖。他暗中聚集了数百名尚有血性的悍卒,藏匿在人群深处,紧握着偷偷拆下的、磨尖的栅栏木刺或藏起的短匕,如同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他在等待,等待一个混乱的机会,或者等待那渺茫的仁慈降临。
谷口高坡之上,临时搭建的望台。叶宇一身玄色蟒袍,负手而立,俯瞰着谷底那片蠕动的、绝望的海洋。寒风卷动他墨色的袍角,猎猎作响,却吹不动他脸上冰封般的漠然。他的眼神深邃如古井,映照着谷底的哀鸿遍野,却没有一丝波澜。在他眼中,这不是四万条人命,而是四万份可能反噬自身的隐患,是滋养敌人反扑力量的温床,是阻碍他前行的绊脚石。
龙一侍立在他身侧,重甲上还残留着昨日大战的斑驳血迹。他沉声禀报:“王上,所有俘虏已尽数驱入谷中,清点完毕,共计三万七千四百二十一人。谷口已封死,弩阵布设完毕,绝无一人可逃脱。”
叶宇的目光缓缓扫过谷底,最终停留在那些眼神尚存桀骜、暗中聚集的区域,仿佛穿透了人群,看到了贺拔雄那张狰狞的脸。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风声和谷底的嘈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判命运般的冷酷:“龙一,你可知,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龙一肃然躬身:“末将谨记王上教诲!荒北初立,根基未稳,此四万人若留,便是四万颗随时会炸的火药桶!北齐必不甘心,定会想方设法煽动营救。届时内忧外患,我荒北危矣!”作为亲手执行泥沼屠戮的悍将,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王上铁血手段的必要性。荒北的根基,是用敌人的血浇灌出来的,容不得半点妇人之仁。
叶宇微微颔,目光从谷底收回,投向更遥远的荒北疆域,那里正在崛起他的王国。他缓缓抬起右手,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此刻却像握着无形的权柄,决定着下方数万人的生死。“庆帝想用他们当棋子,北齐想用他们做反扑的火种…可惜,本王不是棋手。”他的声音陡然转寒,如同万载玄冰碰撞,“本王,是执刀人。”
“传令!”叶宇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金铁交鸣,瞬间压下了谷内所有的喧嚣,“坑杀!一个不留!”
“诺!”龙一轰然应命,眼中爆出野兽般的凶光。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刀,雪亮的刀锋直指苍穹,出震天的咆哮:“王上有令!坑杀胡虏,一个不留!”
“坑杀!坑杀!坑杀!”五千大雪龙骑齐声怒吼,声浪如同滚雷,在狭窄的谷口炸响,震得两侧峭壁上的碎石簌簌落下!那整齐划一、饱含杀意的怒吼,带着屠戮十万大军的凶戾煞气,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北齐俘虏的心头!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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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北王!饶命啊!”
“我们投降了!我们投降了啊!”
谷底的绝望瞬间被点燃,化作歇斯底里的哀嚎和求饶。数万人哭喊着跪倒在地,朝着高坡方向疯狂磕头,额头撞在冰冷的岩石上,鲜血直流。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将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碾碎。
龙一毫不理会下方的哀鸣,手中令旗狠狠挥落!
“放!”
嗡——!
弓弦齐鸣的闷响汇聚成一片死亡的潮音!数千支精钢打造的破甲弩矢,如同黑色的死亡暴雨,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从天而降!
噗!噗!噗!噗!噗!
密集的利刃入肉声瞬间取代了哭嚎!谷口边缘地带,挤在最前面的俘虏如同被镰刀割倒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下!强劲的弩矢轻易贯穿皮甲、血肉,甚至穿透人体,带起大蓬大蓬的血雾!惨叫声戛然而止,随即又被更后面人群的惊恐尖叫淹没。鲜血如同小溪,迅在谷口低洼处汇聚。
“填土!”龙一冷酷的命令再次响起。
早已准备好的数千名辅兵(由归顺的荒北部落民组成)和部分大雪龙骑,面无表情地挥舞起手中的铁锹。一锹锹冰冷的、混杂着碎石的泥土,被奋力抛向谷口内侧。泥土如同黑色的雨点,起初稀疏,很快便连成一片土黄色的幕布,劈头盖脸地砸向拥挤的人群。
“他们要把我们活埋了!”
“冲出去!冲出去才有活路!”贺拔雄的咆哮在人群中炸响,如同绝望野兽最后的嘶吼。他知道,等待就是死亡!
“杀!”“跟狗日的拼了!”
数百名被贺拔雄暗中组织的悍卒,双眼赤红,爆出最后的凶性,如同困兽,朝着狭窄的谷口亡命冲来!他们挥舞着简陋的木刺、石块,甚至赤手空拳,踩着同伴的尸体和血泊,试图冲破那看似薄弱的填土人墙。贺拔雄身先士卒,通玄境初期的真气毫无保留地爆,一拳轰出,狂暴的气劲将数名填土的辅兵掀飞,血肉模糊!
“找死!”龙一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冰冷的杀意。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弩阵,三轮射!覆盖谷口!”
“大雪龙骑,锥形阵,冲锋!碾碎他们!”
令旗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