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爆发出一阵又急又沉的咳嗽,喉咙里像是有把刀在不停地磋磨着嗓子,然后又呕吐出一大摊污浊的黑色液体。
“老师!”
这时周围的人才反应过来,纷纷围上来帮忙。
有人扶胳膊有人抓手拍背,耶律器止不住地咳着,呼吸看上去都极其困难,一半撕扯着一半卡在嗓子眼。
黑色的黏液顺着衣服滴滴答答地往下淌,他似乎已经再无半分力气,身体弓得蜷缩起来。
这个平时看上去身体强壮的巨汉,就这样一下子倒下来,缩成了极小的一个,显得那么浑噩脆弱。
舒凝妙撑开他的眼皮,看见布满血丝的眼球上,原本红色的血丝变成了黑色,逐渐和她记忆力的污染体重合。
尤桉急着:“怎么办,要不要做什么急救?”
他想学着公共课上学到的急救给耶律器按压,被舒凝妙一下子抓住手腕,
她根本没见过这种病,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禁忌,随便乱碰说不定会加重耶律器的病情,还是等医生来了处理比较保险:“等救护车。”
尤桉抬头看着她,眼眶发红,抓着耶律器的手轻颤着,直至全身都在发抖。
他刚开始还没觉得是多严重的事情——直到耶律器开始吐出黑水。
那一摊摊的黑水就像覆盖在他脑海的黑斑,冲击他所有感知。
谁看到自己平时敬爱的老师突然倒下能保持十成十的冷静?
尤桉在村子里见过最可怕的生死离别也不过是年逾古稀的爷爷握着他的手安静离开这世间。
比这更近的痛苦,他再也没有见过,一时慌了神,指尖都克制不住颤抖。
舒凝妙的话仿佛有种让人冷静的魔力,瞬间把他从混乱的思绪边缘拉回。
尤桉头脑清醒起来。
他声音仍在掩饰不住地发颤:“你还记得实战系统中的污染体吗?”
舒凝妙没有说话,她怎么可能不记得,阿兰身上流出来的黑色液体留在她的皮肤上,和现在一样真实。
尤桉只觉得口干舌燥,下意识地吞咽,也只觉得刺痛:“你们觉得……”
他努力克制自己,惶恐不安地转头望向周围的每一个人:“这是污染吗?”
周围的人都没有说话,抑或只是不敢给出那个答案。
艾瑞吉从人群中挤进来,脸色苍白地半跪下来,她看了舒凝妙好几眼,似乎想尝试用异能,最后还是没敢使用。
她的异能『光明』可以净化负面状态和一些较轻的伤病,但是能力有限。
上次在异能实践中,她净化舒凝妙带来的那只污染体,只净化一小部分就失败了。
污染体当场死亡。
换成耶律器她就更不敢了。
现实不是游戏,她赌不起。
如果这是某种疾病,失败顶多也只是没有效果。
如果这是某种“污染”的进程,失败很有可能会让耶律器当场死亡。
舒凝妙也是出于这种顾虑,没有对耶律器使用其他异能……
救护车姗姗来迟,作为担保人舒凝妙得陪同去医疗所,时毓去通知其他老师和工作人员了。
她坐在车上,支着额头,一路都很恍惚。
护士擦干净耶律器脸上残留的黑色黏液,他如今意识昏沉地躺在那里,看不出哪里有问题,心跳平稳,只能听得到心电监护仪规律的声音。
即便舒凝妙再三强调他刚刚的症状很严重,医疗所还是不慌不忙把他送进了普通病房,丝毫没有严肃对待的打算。
在外边的走廊坐了片刻,舒凝妙找到负责耶律器病房的医师。
见她走进来,那个瘦高的医师才慢吞吞扣上白大褂的扣子,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你是家属?”
舒凝妙不知道怎么联系耶律器的家人,学校的人也还没来,她含糊带过医生的问题:“我能看看他的情况吗?”
“当然,他状况很稳定,我们已经给他注射了一些晶□□,一会儿你可以直接进去看他。”医生盯着眼前的屏幕,随意点点头。
舒凝妙指尖点在桌子上,缓慢地敲了敲:“我是说,我想了解他的病情——他患的是什么病,今后的治疗方案,以后是否还能活动?”
医生被她冷盯着,咳嗽了几声,她姿态随意,因为在医疗所里,声音又放得比较轻,却依旧有股针刺般令人坐立不安的气场,目光如同刺芒刮过他的脸。
“你太过紧张了。”医生干笑:“他的身体状况还不错,没有什么病,等醒来之后随时可以离开。”
“没有什么病?”舒凝妙诧异。
“是的。”医生点点头,调出检查报告:“他身体各项指标都合格,没有什么异常的指数,说不定比你们年轻人还要健康。”
“他刚刚昏过去了!”舒凝妙面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咬字无比清晰:“还有……”
“听我说。”医生打断她的话:“他可能是最近没有休息好导致的疲倦晕厥,但这不是病,请不要自己吓自己。”
“你是说,”舒凝妙气笑了:“他吐了那么多黑色的液体,但是他没事,是吗?”
“你觉得恐怖,只是因为不知道原理是什么。”医生看她,整个面孔往上扬,显得非常不耐烦似的:“不懂原理的下等人才会把人为的把戏视为神迹去崇拜,就像那群耍着火球戏法的恐怖分子也只能玩弄蠢人,舒小姐,我觉得你应该和他们这些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