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兰息应该不是微生千衡这样的人,但是从结果来看,他带来的破坏也没有比微生千衡好到哪里去。
渔民喃喃,眼神黯淡下来,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你如果了解他……就不会这样责怪他。”
他砰的关上窗户,不再和她争辩,舒凝妙敏锐地感觉到,他一定还隐藏着某些关键信息没说,可他无论如何都不肯透露,她也没有办法。
一直沉默注视着画像的舒长延,此时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兰息有没有可能……变成了污染体。”
舒凝妙心头一跳,和他同时想到一处:“你是说……那个纯白的污染体。”
那个通体纯白的人形污染体,给他们都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要说它是兰息,确实有可能。
但造成这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最终却变成了自己实验品中的一员,这结局未免太过讽刺与可悲。
舒长延提出这个猜测,并不仅仅源于此:“因为我上次遭遇它时,它给我的感觉……不像是无意识的袭击,更像是有目的地主动找上我。”
他眉头微微蹙着,回忆当时的细节:“当时出任务的三个人里,它只跟上了我,我身上可能存在某种能吸引它的东西……”
舒长延不轻易做出推断,他能如此明确地说出感觉,通常意味着已有相当的把握。
他身上最不同寻常的地方,无疑就是出生时被植入的奠石基因。
他们两个目光交汇,已经明白了彼此的想法,舒凝妙摸出衣服里的终端,她平时不用,现在还有电量:“庇涅第一次发现并记录奠石是在什么时候?”
她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很快找到了答案:奠石被发现的时间距现在并不漫长,仅仅不到三十年的时间。
奠石被发现的时间,与兰息消息的时间,几乎完全吻合!得到这个关键的线索,舒凝妙感觉指尖都在微微发热,仿佛重重迷雾被猛地撕开了一道缝隙,一切的真相都近在眼前。
兰息既然曾经和微生千衡意见不合,微生千衡死后与潘多拉融合,兰息的立场又在哪一边?
他想过治疗曼拉病,是否也曾想过,要阻止走向极端的微生千衡?
温热宽大的手掌轻轻覆上了她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是舒长延,他没有说话,指尖包裹着她的手晃了晃,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低声说道:“既然上一次它会主动接近我,这一次应该也一样。”
前提是,那只白色的污染体没有死。
“它会准确察觉到你的气息……这样太被动了。”
舒长延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唇角:“它如果能察觉到更好,试试吧,就在这里。”
他们已经费尽心思来到平邑,舒长延也不想再浪费时间。
话音落下,他反手抽出重剑,毫不犹豫在自己的手臂上划过一道寸许长的伤口,血从伤口流出,被舒凝妙手快地摁住。
温热的血液迅速浸湿了她的指缝,滴落在黑沙上,晕开一小片暗色。
几乎是同时,原本只有海浪声的岸边,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海里的污染体都被血的腥味吸引上来。
海面上悄无声息,不知何时,又开始起雾了。
第180章无为名尸(5)
这次的白雾来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浓,几乎是眨眼间就吞噬了整片海岸。
原本还能看见的荧蓝海面瞬间被隔绝,世界陷入一片混沌,连海浪拍击的声音都变得突然遥远。
舒凝妙下意识收紧手指,牢牢抓住舒长延的手,雾气浓到明明近在咫尺,她隔着雾都无法看清他的脸。
血腥味似乎在浓雾中被放大了。
舒长延已经拔剑握在手中,一只手持剑,一只手将她稍微挡在身后。
浓雾深处,一个模糊的白色轮廓在缓缓显现,它像是漂浮在离地不远的半空,姿态诡异。
舒凝妙的视线捕捉到它的轮廓时,它似乎还离得很遥远。
然而她下意识低头时,却看见自己抬起的手心上,正无声无息落t下如同蛛网一般的白色发丝。
不知何时,皎白的怪物已经悄然无息地悬在了他们正上方,苍白发丝披散下来,覆盖在它干瘦如同枯枝的手臂上。
类人的面孔上密密麻麻的竖瞳齐齐睁开,所有的眼珠齐齐锁定了舒长延,以及他身后的舒凝妙。
舒凝妙手心瞬间被冷意浸透,它会是兰息吗?
这个念头疯狂地撞击着她的理智。
她审视着那张已经完全畸变的面孔,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与画像中那张娃娃脸的相似之处。
舒长延将手中剑往前送了些许,蓝色的眼眸盯住白色的怪物,沉声试探:“兰息?”
它对他的试探毫无反应,手臂缓缓抬起,关节反方向弯折,以一种诡异的动作悬在了他们头顶上方。
不是攻击,她在无数战斗中积累出的预感已经先一步替她做出了判断。
这动作……很奇怪。
轻柔、悲伤。
像是一种抚摸。
浓雾在它周身翻滚,它没有发起任何攻击,反而悲伤地用一对手臂捂住了自己的脸,发出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嗥叫声。
沙哑、尖细、低沉、轻柔……无数种声音重叠混合扭曲在一起,仿佛直接钻入她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