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丽丝收回目光,裹着毯子快步离开冷得要死的海边,想着快些结束这该死的二实践考试,睡的是漏水的破石屋,吃的是臭鱼烂虾,她这辈子都没吃过这种苦。
她闷着头往前走,路过抬着木桩的本地人,本地人皱着眉呵斥她:“不要穿成这种样子!”
克丽丝心中又暗暗记了一笔,等她考完,一定要找几个做水产的压他们的价——不,她现在就要举报他们垄断市场,这儿的海鲜不新鲜还比市价贵好几倍!
没走两步,又有晒得黢黑的丑娃娃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要钱要糖,不给就不走,无赖得她眼睛疼。
克丽丝捏紧拳头。
可恶,果然穷山恶水出刁民,都去死吧!
海边,一罐冰的薄荷茶滚到她手边,舒凝妙听着海潮呼啸的声音,竟然没分辨出其他人的呼吸。
霄绛徒手爬上礁石,盘腿在她身边坐下,手里拿的是啤酒。
舒凝妙拿起饮料,问她:“你在哪买的?”
她早上趁着别人都在睡觉的时候把伽勃绕了一圈,这里只有一个卖杂货的小卖部,规模还没有尤桉家的动物园大。
霄绛打开啤酒,嗤的一声,立刻泡沫满溢:“花钱啊,只要多花点钱就行了。”
“多少钱?”她晃晃薄荷茶。
“300。”霄绛随口回。
舒凝妙轻笑:“它在主都的价格是20。”
“反正我在庇涅也花不了多少钱。”霄绛拿啤酒轻轻碰了下她的脸,冰了她一下:“在看什么呢?”
“海。”舒凝妙远远眺望着黑蓝色的海平线,海上偶尔几点白色,也不知道是礁石还是岛屿,更远的地方也有海潮啮岸的声音,听得不太清楚:“从这里似乎能看到因妥里的疆域。”
霄绛喝了一大口啤酒:“嗯,那边上一圈像狗啃的就是。”
她们俩眼力都好,舒凝妙没去过因妥里,但是霄绛去过,也从空中俯瞰过这座小岛的模样。
“因妥里是什么样的?”
“那地方……”霄绛想了会儿:“说实话,跟这里挺像的。”
“人们通常会以陆地区域划分文化,却很少划分海洋区域,同为水上居民,伽勃离因妥里比主都更近。”舒凝妙显然对伽勃提前仔细调查过:“他们属于同一个海域文化区,相似是正常的。”
“说这些,我不懂。”霄绛咧嘴笑了声,揽着她肩膀靠过来:“我倒觉得不一定是什么文化,是因为都穷吧。穷的地方,都一样。”
舒凝妙托着下巴,忽地笑了声,笑声不含什么情绪。
伽勃贫穷,是因为没有平原,没有资源,只能靠海洋讨口饭吃。
而因妥里贫穷,则是因为它的丰厚资源不属于庇涅,被制裁、被分裂,贫穷的大陆上,战火永不停息。
她不再好奇彼岸的岛屿,海风迎面吹来,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向下看去,银白色的波浪撞得礁石作响:“孟丹有多远,你在这里能看到家乡吗?”
霄绛顺着远方眺望过去,黑丝绒般的海面平静沉郁,没有一点波澜,她的眼眸却异常清亮,出神地盯着某个地方,仿佛隐藏着一个看不见的世界。
“看不见的。”她手扶着礁石,仰着脸说:“太远了。”
第148章巢林一枝(11)
伽勃的这些当地人把木桩搬到海边的沙滩上,搭建起露天的台子,中心像是架着口巨大的锅,需要好几个人才能抬动,里面放着木炭、渔网之类的东西,黑臭的汁液在中心翻滚,不知道是血还是什么植物的液体,看得人怪不舒服的。
舒凝妙从礁石上下来的时候,一群人正在围着导师抗议。
有人转身不着痕迹地指了指沙滩上满头大汗的当地人,目光透出嫌厌。
“明明是他们不讲理啊!”另一个抓着导师:“这里的人简直无法沟通,还喜欢占小便宜,只知道要钱。”
“好了。”被围住的是E班的导师,一贯好脾气:“过两天就回去了。”
在她查到的资料里,伽勃人出海前的舞蹈可以活络筋骨,联络感情,对本地人来说是尤为重要的典礼仪式,但在这些学生眼里不过是野蛮的手舞足蹈。
不关心这些事的学生都在海滩上或躺或坐着,不见尤桉的身影,他身为青壮年,应该和家人一起去帮忙准备仪式了。
仪式晚上才开始,霄绛要一直待在海滩监视这些本地人的动作,舒凝妙和她打了个招呼,自己沿着海岸线往前走。
实践考试不出她所料是在海底进行,她已经没有心思在伽勃四处探查,只是这些人在沙滩上布置仪式声音哄闹,她想找个安静些的地方待着。
往前走一段路,周围明显比之前安静许多,嬉笑落在她身后,沿岸连丝微风都没有。
泥浊的海浪退下,留下一片片白沙。
这滩白沙上还搁着一条皮划艇,锚头插在沙砾里,表面黑黑绿绿的,缠着些海草。
白沙旁都是些布满孔洞的高大礁石,高的有□□米高,一片挨在一起,也风化成了洁白的颜色,嶙峋错落在白色的沙滩上,像一排参差不齐的利齿,再往前的路就不好走了。
她脚步停在这艘船边,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白色沙滩,才淡淡开口:“是t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抓你出来?”
躲在礁石后那抹黑啾啾的影子颤了颤,瑟缩了进去,舒凝妙听见了他瞬间屏住呼吸的抽气声。
其实刚走到这条船边她就看见了躲进这条细缝的影子。
对方的伪装在她面前实在拙劣,舒凝妙本来不想探究,但见对方一直在礁石后观察她,呼吸也不大稳,似乎是刻意在避着她,心里生了点疑虑。
长久以来形成的直觉让她直直望向那道黑影。
影子左右晃动了两下,脚底生风就要溜,身子刚往前扑,双腿就被无形的东西往后拖拽,很快暴露在阳光下。
小男孩在无形的束缚下拼命挣扎,回过头眼睛慌乱地乱飘,将白沙扬得四处都是。
舒凝妙盯了他片刻,将控制他的潘多拉松开一点,示意他安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