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凝妙支起身子,拿起果盘里的苹果,丢给她一只。
艾瑞吉双手慌乱接过,看着她无谓的神色,哽着打了个嗝。
舒凝妙在苹果上咬了一口:“主都怎么样了?”
她没有提起尤桉,最佳的救援时间已经错过,通报虽然定性为失踪,所有人都知道尤桉没有活着的可能,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当时发生的事情,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帮尤桉最后一次——他水性好,只要没有找到尸体,舒凝妙更相信他还活着。
如果他还活着,只有让庇涅相信他死了,他才能继续活下去。
“我不知道……”艾瑞吉揉揉眼睛:“虽然就是这几天的事,我总感觉像是很远很远的事情,糊里糊涂的什么都搞不清楚,主都一切都好,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网上大家都在讨论因妥里的事,我不知道谁会赢,我们应该会赢吧,毕竟有行使者在,你觉得呢?”
舒凝妙没有回答,平淡地转移话题:“今天不是休息日,你请假了?”
“学校早就已经停课了,因为有很多学生在抗议。”艾瑞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原来没看终端吗?难怪我们给你发消息,你都没回。”
倒不是没看,终端根本不在她手边,羽路走之前特意吩咐不要把终端带进她的病房,可能是怕她得知舒长延的消息。
——舒长延进入保密程序的时候,她已经有心理准备,她能得到如此的保护、照顾与监视,和亡命奔赴因妥里的舒长延息息相关。
她相信舒长延不会就这样死在因妥里,但也不可能就这样待着什么都不做。
没说几句,护士来催病房里的客人离开,手里托盘上放着几枚药片。
艾瑞吉一步三回头,视线在托盘里打转:“这是什么药?”
“镇静的。”跟在后边的医生回答她:“她自述术后有些谵妄。”
艾瑞吉的眉头紧锁,眼中浮现不安的光芒。
医生走到病床前,检视了一圈监护仪,抱手无奈看她:“最近还难受吗,没什么感觉就别吃,药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舒凝妙立刻抬手捧住额头,显然头疼的样子,也不说话。
医护已然习惯她的模样,放下托盘轻悄悄地离开了。
其他人接连离开,病房里又变成了静悄悄的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舒凝妙松开手,抬头看向窗外,视线有些模糊。
窗户无风自开,不知何时,微生千衡就站在窗前,一侧的长发从颈侧蜿蜒而下。
他立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她。
舒凝妙没有太大反应,摸到水杯,就水抓起床头所有的镇静药一口服下。
那抹身影没有消失,一双缁黑缥缈的眼睛仍望着她,脸上神情难辨。
舒凝妙额角浮现出淡碧青筋,顺手抓起手旁的苹果朝他砸过去,苹果穿过他的身体,狠狠砸在墙壁上,骨碌骨碌重新滚到床脚边。
没、用——
“微生千衡。”她眼皮跳得一阵心烦意乱:“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这样的“幻觉”已经不是第一次。
比接踵而来的灾难更让她心烦的是,她开始频频看见微生千衡出现在她眼前。
幽灵一般,无所不在,没有实体,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她怀疑过这是幻觉——只存在于她脑海里的幻觉,因为眼前的人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
紧接着,她就否认了这个猜想,因为微生千衡开始跟她对话。
与此同时,她开始时不时重复陌生的梦境,梦里出现的所有人都喊她“微生千衡”。
一个最让她不想承认的推测浮现在她的脑海——彼此相同的弦流在融合,在令她和微生千衡的意识产生连接。
她与微生千衡彼此对抗的同时,弦也将他们彻底绑在了一起。
然而现在,她需要面对的麻烦已经不止他一个。
在医疗所里她有很多时间思考。
无论复盘多少次,她必须承认,伽勃无论有没有微生千衡结局都不会有所改变。
庇涅要一场战争,这场战争即使不发生在今天,也会发生在明天。
微生千衡朝她走过来,弯腰想要拿起那颗苹果,手指却穿过实体。
他低着头,动作仿佛静止了:“弦让我们联系得更加紧密了,你能窥伺我的记忆,我也能探知你的生活,这很公平,是不是?”
“我对你烂死的记忆没有一点兴趣。”舒凝妙依旧毫不留情地刺痛他。
微生千衡抬起脸,神色如常地看着她:“所有事物都会腐烂,除了你和我。”
舒凝妙捂住胳膊,肌肤浮出一片鸡皮疙瘩。
一阵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风穿过敞开的窗户,将病房里的窗帘吹起,原本站着微生千衡的地方空无一人。
男人的声音像一阵风,眨眼消散在空气里,不留痕迹。
她汲着鞋下床,想将窗户重新关上。
风呼啸着吹过她耳朵,在很高的空中打着圈,卷起一片叶子,柔软地停留在她的额头,带着点阳光的暖意。
有一只手移开那片叶子。
霄绛抓着叶柄,倚坐在窗台上,在叶片后瞧她:“你每次看到我的表情,都好像很不想见到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