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啓程前最後一日,医馆来了许多道别的街坊。王老爷子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塞给白蔹一包桂花糖:"带着路上吃,外国可没这个味儿。"
白蔹笑着接过,眼角却微微发红。储相夷在药柜前配药,馀光始终追随着那个身影,看他与每个人话别,看他强装笑颜的模样。
"储大夫,"王老爷子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你真舍得让白蔹走啊?"
储相夷的手在"相思子"这一味药上顿了顿:"好男儿志在四方。"
"可你们。。。。。。"老爷子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午後,医馆渐渐安静下来。白蔹在庭院里最後一遍打理药圃,新种的几株药材已经冒了嫩芽。储相夷站在廊下看他,想起很多年前,少年也是这般蹲在药圃里,信誓旦旦地说要把所有药材都认全。
"师兄,"白蔹擡起头,额上带着细汗,"这株七星草长势很好,再过两个月就能入药了。"
储相夷递过一方素帕:"擦擦汗。"
帕子上绣着细密的缠枝纹,是白蔹最喜欢的花样。他接帕子的手微微发颤,指尖不经意擦过储相夷的手腕。
"记得按时浇水。"白蔹的声音轻了下来,"这株草娇贵得很。"
"我知道。"
"还有那株白蔹花,开花时要记得施肥。"
"好。"
"药圃东边的土质偏酸,要定期撒些石灰。"
"好。"
一问一答间,夕阳已经西斜。白蔹忽然停下话头,望着天边的晚霞出神。
"师兄,"他轻声说,"我是不是很啰嗦?"
储相夷看着他被夕阳染红的侧脸,忽然很想把这一刻永远刻在心里。
"不啰嗦。"
白蔹笑了,笑容里带着说不清的惆怅:"以後想说,也没人听了。"
这话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储相夷心上。他想起这些年来,白蔹总是这样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从药材长势到天气变化,从病患病情到街巷趣闻。那些琐碎的日常,不知何时已经成了生命中最珍贵的部分。
"国外也有信差。"他最终只说了这麽一句。
白蔹转过头,目光灼灼:"那师兄会给我回信吗?"
"会。"
"每月都回?"
"每月都回。"
夕阳渐渐沉入远山,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白蔹从行李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储相夷。
"这是什麽?"
"打开看看。"
锦囊里装着十二个香包,每个上面都绣着不同的药材图案。储相夷认出这是按着十二个月的花信所制,正月梅花,二月杏花,一直到腊月的腊梅。
"每个月换一个。"白蔹的声音很轻,"等用完这些,我就回来了。"
储相夷摩挲着香包上细密的针脚,忽然发现每个香包的反面都绣着一行小字。正月的香包上绣着:"愿君安康",二月的绣着"盼君欢喜",三月的则是"望君无忧"。。。。。。
原来这个人,连离别都准备得如此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