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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翌日清晨，天色将明未明，医馆内却已亮起了温暖的灯火。白蔹仔细地为储相夷穿上熨帖的浅灰色衬衫，外面罩着保暖的羊绒开衫。他的动作轻柔而专注，指尖偶尔掠过储相夷消瘦的锁骨，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紧张吗？"白蔹一边为他整理衣领，一边轻声问道。

储相夷擡眼，对上他关切的视线，微微摇头："有你在，不紧张。"

这句话说得自然无比，却让白蔹心头一暖。储相夷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近，在他唇上印下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吻。这个吻不带情欲，却充满了承诺的力量。

"我们出发。"储相夷松开他，声音沉稳。

杜明宇早已将车开到医馆门口，徐伯站在门前，苍老的手紧紧攥着衣角，眼中既有担忧，更多的是期盼。

"路上小心。"徐伯的声音有些哽咽，"等你们的好消息。"

储相夷在白蔹的搀扶下坐进车内，透过车窗对徐伯轻轻颔首。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病人，而是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

车子平稳地驶向市区。白蔹始终握着储相夷的手，两人的手指交缠，无声地传递着力量。晨光透过车窗，在储相夷苍白的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他闭目养神，神情平静得仿佛只是去赴一个寻常的约会。

然而当车子停在生物医学伦理委员会大楼前时，储相夷还是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指。这座庄严的建筑，将决定他们未来的命运。

"准备好了吗？"白蔹轻声问道。

储相夷睁开眼，望向车窗外高耸的建筑，深吸一口气，将白蔹的手握得更紧："走吧。"

评审会的会议室庄重肃穆。长桌对面坐着五位资深专家，他们的目光犀利而审慎。白蔹推着储相夷的轮椅进入会议室时，能明显感觉到空气中凝重的气氛。

"开始吧。"主席是一位银发的女教授，她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白蔹站在投影幕前，开始陈述"啓明计划"的研究背景和临床试验方案。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每一个数据丶每一个结论都经过千锤百炼。在介绍研究团队时，他特意提到了自己的履历：

"作为项目负责人，我曾在《自然》《细胞》等顶级期刊发表过17篇论文，主导过3项国家级重点科研项目。但这些成就，都比不上眼前这个项目对我的意义。"

当他讲到基因编辑的成功率时，特意调出了储相夷的最新检查报告。

"这是受试者最新的心脏功能评估。"白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如果不进行干预，按照疾病自然进程，他的生存期可能不超过两年。"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专家们的目光聚焦在储相夷身上，那个坐在轮椅上却依然脊背挺直的身影。

就在这时，储相夷轻轻擡手示意。白蔹立即停下讲解，俯身将话筒递到他面前。

"各位专家，"储相夷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医者特有的沉稳，"作为这个项目的受试者，同时也是储氏医馆的第七代传人，我想说几句话。"

他微微停顿，环视在场的每一位专家："我们储家世代行医，救治过无数病患，却始终无法打破自身的宿命。'啓明计划'不仅是我个人的求生之路，更是对传统医学与现代科技结合的一次重要探索。"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白蔹身上，带着全然的信任与温柔："我愿意将自己的生命托付给这个项目，不仅因为相信科学，更因为相信站在这里的这个人。二十二年来，他从未放弃过寻找治愈的方法。现在，请给他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

这番话说完，会议室里陷入了更深的沉默。白蔹站在投影仪的光影里，看着储相夷沉静的侧脸，只觉得胸腔里涌动着滚烫的情感。

质询环节异常激烈。专家们对基因编辑的安全性丶伦理边界丶可能的风险都提出了尖锐的问题。白蔹对答如流，每一个回答都建立在严谨的数据和充分的风险评估基础上。

"最後一个问题，"那位银发的主席推了推眼镜，"如果治疗失败，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白蔹正要回答，储相夷却轻轻按住他的手。

"我们准备好了。"储相夷的声音平静如水，"生老病死，本是常理。但如果因为害怕失败就放弃尝试，那才是对生命最大的不敬。"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专家，最终定格在白蔹脸上：

"与其在等待中凋零，不如在追求中绽放。这就是我们的选择。"

会议室里响起细微的骚动。专家们交换着眼神，有人轻轻点头。

"感谢你们的陈述。"主席最後说道，"委员会将在三个工作日内给出答复。"

离开会议室时，午後的阳光正好。白蔹推着储相夷走在长长的走廊上，两人的影子在光洁的地面上交叠。储相夷伸手覆上白蔹推着轮椅的手，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

"你说，他们会通过吗？"白蔹轻声问道。

储相夷仰起头，任由阳光洒在脸上："不重要了。"

白蔹不解地低头看他。

"重要的是，"储相夷握住他的手，唇角扬起清浅的弧度，"我们终于一起走到了这里。"

是啊，从暗恋到相守，从绝望到希望，他们走过的每一步都弥足珍贵。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他们勇敢地尝试过，真挚地爱过。

回到医馆时已是黄昏。杜明宇和徐伯焦急地等在门口，看到他们平安归来才松了口气。

"怎麽样？"杜明宇迫不及待地问。

白蔹与储相夷相视一笑："等通知。"

三天後，白蔹的手机收到了一封邮件。他的手有些发抖，迟迟不敢点开。

储相夷安静地坐在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将他揽入怀中："一起看。"

邮件缓缓展开，开头的几个字让两人的呼吸同时一滞：

"经伦理委员会审议，'啓明计划'一期临床试验，准予实施。"

白蔹的眼泪瞬间涌出，他转身紧紧抱住储相夷，泣不成声。储相夷轻拍着他的背，在他发间落下一个温柔的吻，眼眶也微微发红。

窗外，晚霞如火，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