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擡眸望过去,一双利眼好似能穿透表象,看见深藏的阴暗。
“诶哟!贵客您这在儿呀!”
又是那个龟公。
他从长廊那头快步走过来。
一面快走,一面笑着:“奴擅作主张,给您送了热水洗漱,没想到您竟不在屋内。”
白玉姮笑答:“不过出来走走。”
“没想到院中的花草这般繁茂,争奇斗艳,好不生动。”
说到这个龟公可有话说了:“您有所不知,这院中的布景都是恭王殿下亲笔布置的,就连那些名贵罕见的花草也是殿下为了韶姑娘种下的!”
白玉姮挑眉,这位恭王殿下真是不一般啊。
“韶姑娘?”
龟公咧嘴一笑,说起这个也有那种与有荣焉的自豪,原本驼着的腰杆挺直:“是哩!我们怡红院的头牌!有着天人之姿的韶姑娘!这位姑娘才情容貌都是上乘!就连恭王殿下都说韶姑娘‘好女盛京’哩!”
白玉姮讶异:“这般厉害?看来今夜我可得瞧瞧这韶姑娘是何模样的!”
“您瞧不到的,韶姑娘早就被恭王殿下包了,寻常人等瞧不到,就连我们这些低等下人也看不到姑娘的芳容!”
“那还真是可惜了……”
那龟公健谈,白玉姮与他多聊了几句。
“咦,那边是什麽花?长得可真喜庆。”
龟公瞥眼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丛丛开得茂盛艳红的花攀爬在假山石头上,垂吊下来也颇有几番韵味,他还以为是什麽名贵的花:“这您贵人可没瞧过,是民间俗称的蜈蚣花,也叫凌霄花,跟旁的名贵花不同,这边到处都是……”
白玉姮若有所思。
耳边是龟公的絮絮叨叨,神思恍惚中,白玉姮想起某件事来。
那时候她刚将裴渊带回,小小的少年血性和狼性未收,白日里颇让她头疼,但也没有起过将他送走的念头,许是他害怕或是什麽,夜里竟像只受伤的小兽,独自舔舐伤口,阴郁丶哀伤丶惧怕丶惊疑……
成夜成夜的睡不了一个好觉。
看着他眼底的青黑,时常恍惚的神情,她不免生出几分怜惜,心道毕竟是自己带回来的,那便要负责到底。
元光给的安眠的药却对他毫无作用。
他扯着她的衣摆,那双狼性未退的眼盯着她,狠狠的,但说出的话却是哀求:“能留下来陪我吗……”
白玉姮本想摇头,毕竟男女有别,他也不算小了。
可对上他眼里的血丝眼底的乌青,还有那紧攥不放丶轻颤的手,心倏然一软。
起了恻隐之心。
罢了罢了,反正望仙山除了她和他以外别无他人。
不过是小儿来了陌生地方,生了依赖之心,她是他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可将他视为亲儿。
说服了自己,她点头,坐在他床边,哄他入睡。
“师父可以给我讲故事吗?”
白玉姮拧眉,本想再拒绝,他却说:“徒儿从未听过娘亲……”
她眼皮子一跳,打断道:“可。”
在她寻找有什麽可用的故事时,躺在床上的人松了口气,唇角微勾,垂下闪着得逞之後的眸子,一副柔弱无助的样子,伏在被褥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