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则拿着匕首,沿着那残留的符文凹槽边缘,一点点刮开覆盖的硬土和熔渣,动作细致而专注。
突然,匕首尖在清理一块嵌在坑壁边缘丶被熔渣和红泥包裹的硬物时,发出了轻微的“叮”一声脆响,不同于触碰泥土或金属的声音。
谢珏动作一顿。
他更加小心地剔开周围板结的泥土和黑绿色的熔渣碎屑。
渐渐地,一块约莫半个掌心大小丶温润莹白的物体显露出来。
那是一枚玉佩的残片。
材质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触手生温,与周遭的冰冷死寂格格不入。
露出的部分,清晰地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鲤鱼。
鱼身线条流畅饱满,鳞片细密清晰,鱼尾灵动地摆动着,呈现出一种奋力向上跃起的姿态。
断裂的边缘参差不齐,显然是被巨大的外力硬生生折断。
谢珏屏住呼吸,用匕首尖一点点剔开玉佩断口处粘附的最後一点顽固泥垢。
随着泥土剥落,那水波纹饰下方,靠近断裂边缘的位置,露出了一个极其微小,却异常清晰的图案。
半轮被水波托起的丶残缺的弯月。
萧以安的瞳孔骤然收缩。
前朝皇族宇文氏。
双鱼望月佩。
这是唯有前朝宇文皇族血脉才能佩戴的族徽信物。
双鱼象征皇族子嗣昌隆,望月则暗喻“承天命,沐清辉”。
完整的玉佩,应是双鱼共逐一轮满月。
而眼前这残片,只剩一鱼,托着半轮残月。
霓裳苑的鬼戏,青铜镜的诅咒,郑显正的惨死,童尸的“冤”字……
这枚断裂的双鱼望月佩,是遗落?是信物?还是……陪葬?
那孩子……?他还活着吗?
还是已然成了这滔天阴谋中又一个无声的祭品?
“王爷?”谢珏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凝滞的死寂。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萧以安瞬间僵硬的背脊和周身散发出的寒意。
他上前一步,目光落回自己手中那半枚莹白中透着诡异血光的玉佩上,眉头深深蹙起,“此物……?”
“这是前朝宇文皇族信物,”萧以安的声音低沉沙哑。
“双鱼望月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坑底散落的青铜熔渣和暗红的朱矶泥,最後定格在谢珏深邃的眼眸中。
“关联江南织造局的贡泥,前朝皇族遗落的族徽……此案之水,比我们想象的,更深丶更浑。”
宇文皇族。
这个被铁蹄踏碎,埋入历史尘埃数十年的名号,竟以如此诡异血腥的方式,重新浮出水面?
那护城河里枉死的孩子……
谢珏心头猛地一沉。
“收队。”萧以安当机立断,声音斩钉截铁。
“此地不宜久留。所有发现之物,尤其是这泥土丶熔渣丶玉佩残片,小心封存,即刻带回玄镜司!今日所见所闻,出尔等之口,入本王与谢大人之耳,若有半句泄露,”
他目光如寒刃扫过在场的每一名缇骑,“休怪玄镜司刑狱无情。”
“遵命!”
缇骑们心头凛然,齐声应诺,动作更加迅捷而谨慎。
风雪似乎更急了,呜咽着扑打在衆人身上。回程的路,比来时更加沉重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