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直接坐在外面地方上,有些脏。”
梁樾扫了眼,倒也没说什麽。
她进屋後先从卧室抱了床毛毯出来,去外面走了一圈,像一块松软的面包被放进冰天雪地里,浑身都凉透了,四肢都变得些许僵硬与不协调。
“请问,我可以用一下洗手间吗?”季书熠拘谨地问道。
梁樾白他一眼,心道,这会儿又装模作样礼貌上了。
“那儿,厨房旁边那扇门进去就是,”她给他指。
季书熠起身,有意放轻脚步走了过去,按下门把手。
洗手间很干净,洗手台上放置着一瓶还剩一半,栀子花味的洗手液。一旁挂着一张擦手用的毛巾,卡通兔子的样式,季书熠知道这兔子叫兔八哥。以前梁樾告诉他的。
他挽起袖口,按了两泵洗手液,仔细洗了手。又用清水简单地漱了口。正前方的镜子映照出他些许苍白的脸和微红的眼眶,以及有些凌乱的发丝。
季书熠对着镜子将自己的情绪以及外貌整理妥帖,这才又走了出去。
客厅只开了盏廊灯,他就着这昏黄的灯走了过去。垂眸瞧见梁樾已经喝完了一整罐冰啤酒,并将瓶身捏扁扔进了垃圾桶里,茶几上又开了一瓶摆着。
她见他出来,神情并不友好,似是在温馨暖和的房子里发现了一只肮脏恐怖的臭虫。
梁樾等半天,没等来季书熠出声,更加来气,加之她因失眠,心绪早已不太平静,话语间有些口不择言。
她对季书熠说,“没必要将高中的一些过节放在心上,大家都应该向前看。”
她说:“我真心实意地感谢你当时对我的帮助,奶奶给你的钱其实远不够你对我的付出,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现在正在某个不知名工厂里扭螺丝。我这个人向来爱憎分明,那时候确实仰赖你,多亏了你的帮助。”
有一瞬间,季书熠想扑过去,把梁樾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捂住。
她把他们之间的关系简单地归为‘单方面帮助’,把他们高中所发生的一切总结为‘过节。’
过节?
季书熠不明白。
那分明是一段无与伦比的时光。他迄今都想再次经历。
“我想说的都说完了,”梁樾抄起桌上的酒又猛灌了半罐,“你要是想说什麽,现在可以说。”
季书熠记起,他还与姜英一起生活时,姜英总会因为各种事低声下气地求别人,“求人”是姜英解决问题的方法,也是身无长物的她,唯一能用的方法。
受此影响,季书熠认为‘求人’是一件极其无耻的事情,是在处心积虑去索取别人的善意。
他曾以为,他不会有像姜英那样的时刻。
“今天,在那里见到你,我很开心,”季书熠轻微佝偻着背,姿态放得极低,似一簇被人随意踏足的野草,“五年前,我有回去找过你,只不过那时候你已经转了学校。我很後悔当时没有寻求更多的途径获取你的联系方式。在之後的时间里,我常回去,我希望能遇见你。”
他说:“我很想你,每一天我都很想你。”
“因为种种阴差阳错的意外,致使我不告而别,可现在我祈求你可以重新审视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别再仅仅是浅薄的‘感谢’,与赌气的‘过节’。
长久的沉默。
梁樾隐在晦暗的阴影中,季书熠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庆幸此刻黯淡的环境,让他有足够的安全感说出这番思忖许久的话。
而梁樾此刻只想确认一件事。
“你有看过那封信吗?”
“信?”
季书熠坐直,他一字一句道,“什麽信?”
梁樾确认他没有看过那封满怀赧然的信。
“在你离开的前几天,我有给你写过一封。。。”她思索片刻,想找一个能恰当形容那封的词,思来想去,梁樾接着说,“是一封告白信,我将那封信夹在你当时常看的书里,那书叫。。。”
——“《人类简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