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英把她折的纸鸢换了更坚韧的竹骨,绷得更紧,线更长,能在不同高度感风。她把几只纸鸢系在窑群四角,夜风一动,线就拽动了系在铃上的环,一有异动,铃声便在窑群里窜成一道蛇。
几名少年被选进巡夜队,手脚利索,眼睛明亮。他们与工匠与兵卒混成一处,像织在一起的麻绳,越拉越紧。
三日后,城南的粥棚前头挤满了人。官吏在木牌上写了新的律令:凡登记入户者,按五口之家计,每日给粥三升,盐二钱,医药免费。凡以工抵税者,另给砖票三枚。砖票可以换砖,也可以换盐。
老妪看不懂字,便由官吏读给她听。她听着听着,忽然“扑通”一声跪下:“曹公真个要置我们于活路上。”
她这一跪,旁人都跟着跪了。那一刻,不是惧,是心里的一口气落了地。跪下去,再起来,人便有了骨头。
百姓的气汇聚时,城里某处无形的弦“嗡”的一声,月英听得清楚。她看向远处,见纸鸢顺风昂起,线几乎拉成直的,铃一阵乱响,又渐渐齐整。她心里头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受:这不是“术”的满足,而像是看见一个孩子呼吸由急促变得平稳。
傍晚,曹操再次至窑前。窑工把最后一窑符砖从火里拖出,十架整整齐齐。郭嘉用手背试了温,又把一块砖递给曹操,“主公,炉底够了。”
曹操接过,沉甸甸的,手心被余温烫得生疼。他把砖搁回去,看郭嘉。
风从他鬓角掠过,带着窑灰的热与渠水的凉。他第一次在这座尚未命名的城里生出一种不属于军旅的念头:这城,真能活。
“军师,”他低声道,“你说的‘点’,要几何?”
郭嘉没有马上答。他看了看天色,暮霭里,西北那一线云是铁青的,像有人在天上按住了刀。
他忽然咳了一声,血腥味在喉里一窜,强压下去,唇边却染了一点红。他笑了笑,笑意不及眼底,“不多。一缕,足矣。”
“借谁?”曹操问。
“借天时,借人心。”郭嘉抬手,指向城外,“再借一点‘煞’,用来破那一层最硬的壳。如今炉初成,万民归心,‘煞’便会自己找来。”
他话音未落,城外远远传来马嘶与军鼓的回响,像隔着几重山河传来的梦。程昱侧耳一听,变色,“是东线侦骑,有强敌动向。”
“敌?”曹操眼神一厉。
郭嘉摇头,“不急。敌总有一天要来,不是今日,便是明日。主公,炉既初成,请你先与我做两件小事。”
“哪两件?”
“一,立‘民誓’,让百姓亲口把心交出来,字可以不识,口中要念,念得街巷都记住。二,立‘井庙’,庙虽小,要有香火,香要上天,气要入地。把人心与天意,用最笨的法,笨笨地连在一起。”
曹操点头,“皆可办。”
“还有第三。”郭嘉顿了顿,“请主公,给我一柄刀的名分。”
“什么刀?”
“他日若要‘点’,要借一柄人世间最锐利的刀来破局。刀名不必说出口,先把名分放在我手里就好。”
曹操沉默片刻,忽而笑了,笑意里有锋。那笑像一束收了鞘的光,“朕——”他顿了顿,把那个字咽回去,“我给你。”
夜色下,城内点起的灯一盏接一盏像是从地里生出来的星。小庙的香一缕一缕,沿着井口往下,似有若无地与砖缝里的嗡鸣合在一起。
粥棚边,孩子们学着官吏的样子大声念“民誓”,有人念错,有人笑,笑声把一天的疲乏洗得干净。窑群还在吐着最后一点热,纸鸢的尾在夜风里轻轻摆。
木牌“窃龙者,当诛”被月英锁进了一个小匣,在匣底下压着她画的草图:十座窑,四条渠,三十六个线井,一百零八面符墙,每一处对应的风口与水脉都标得清清楚楚。她收好匣子,吹灭油灯,心里却没灭灯。
她知道,那四个字不是吓人的幡,而是某种看不见的手从远处伸来,试探着他们。她不怕。她想起白日里那个孩子在水里笑,她忽然生出一股倔强:若真有“诛”,先来诛我。
郭嘉站在窑外的土坡上,远看城。夜风把他的轻轻吹乱,他把鹤氅系紧,手指按在胸口。
那里,有一口不属于庙里的香,有一声不属于砖里的鸣。他闭上眼,像听一专为他一个人演奏的乐。乐里有水声,有风声,有人声,也有远处还听不清的马蹄。
他低低开口,对着这口尚未点燃的炉,对着一城的人与梦:
“再等等。等天时一至,等刀名落在案上。我给你们火。”
窑群在夜色里呼吸,城在夜色里呼吸,人心也在夜色里呼吸。
所有呼吸在某一刻合成一线,细得不能再细,却顽强得不能再断。那线从城中穿过,越过旷野,向着一个尚未到来的方向延伸。
那里,有一柄刀正被人握在手心里,尚未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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