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做,他也会做,只是——现在不是时候,方向也不对。
他回到粮道。风从西北往东南压,尘土低飞。押运车列往回走,牛鼻子里喘白气,车轮在他昨夜开的浅槽里轻轻一颤,又稳了。
那位押运队副远远抬了抬手,意思是“记你一功”。郭嘉点头,不领。他今日领了太多“看不见”的情。情多了,不好还。
他走到外营的土埂上,再一次回望袁氏大旗。金光依旧,鼓声依旧,香依旧。
只是他在心里把这面旗当作了另一件东西:一只精美的棺。棺材用最好的樟木,漆得亮,雕得细,抬出去时锣鼓喧天,圆滚滚的红绸缎从棺顶垂下,遮住了木头本有的气味。
旁人看见的,是风光,是体面,是“礼”。只有肩下的人知道,木头沉,且空。
他收回目光。心海里的卷轴缓缓合上,像把一把冷刀收进了鞘。刀身上有四个字,沉得很:不可近身。
暮色将起,他回到外营偏帐。文士未在,只有那位都尉在烙袋口的“封志”。
烙铁落下,袋口上闪过一圈极浅的风纹。都尉看见他,抬了抬下巴,像是问“去了?”
郭嘉点头,像是答“看了”。两人都不多问,像两个在风里对过局的棋手,彼此知道对方落子所在。
“明日午后。”都尉忽然说,“巡按还要来。”
“知道。”郭嘉道,“风三转,路左会空。照今日之法,再往左补一尺,虚枕预备一半,省脸还能省一次。”
都尉“嗯”了一声。郭嘉把话收住,转身离开。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一张薄纸上,纸下是连着诸侯命脉的水。
水声浅,不显,是因为还没开闸。一旦开闸,谁浮,谁沉,就都要看他愿不愿意推那一下。
夜色沉下时,营外的酒肆传来喧闹声。有士兵唱着粗陋的小曲,唱“关东十八路,旗如山”;有人骂,骂“天杀的粮官”;
有人说笑,说“今日午后有个病猫一句话,救了我们一车麻袋”。再远一点的地方,乌黑的旷野里,有一个掩不住的“动”。
像风从另一个方向摸过来,先是轻,然后是更轻,最后在某个不注意的瞬间,把你袖子的一角轻轻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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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侧耳听,听见了一段更低的、人声夹风的“告示”——不是用朱笔写的,是用马蹄敲出来的:西北某处的小牙旗,正从外营转向外外营。
那牙旗不耀眼,黑底,角上有“孟”字,收着锋,像一把被人揣在怀里的短刀。那是另一个阵营的尾焰,亮度不强,却利。他记住了这个“利”。
他闭上眼,把今日见到的一切在心里过了一遍:金皮稻草龙;檀香遮霉;木板起潮;袖口起毛;布条的红线;铜钮的触感;小刀的金线;尘土在浅槽里散力的姿势……最后,他在卷轴的空白处极轻极细地写下一行——
【结论:袁氏为伪龙。弃之。择毒为药。】
写完,他把这行字抹平,不留痕。抹平不是否认,是把“结论”藏进肉里,化作他下一步迈出去时脚底的力。力要花在刀口上,刀口在哪里?在那支“孟”字牙旗的影子里,在朝西北回转的风里,在某个与粮道相交的小口子上——那里,将有人为粮草愁;有人为“脸”疼;有人需要一句能让“脸”不疼的话。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天道的排斥仍在,他能感觉到骨头里那些细小、耐心的推挤,一下一下,催他往“外”去。
可在那细小的推力之外,他又感觉到另一种更细小的东西,像微火在皮下蔓延。那是昨日从都尉节牌上抹过的“尾焰余温”。
火很小,却真。真火贴着他,给了他一线尚可争取的光。
“今天,活过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明天,换门。”
他侧躺在草席上,枕着粗硬的竹牌。帐顶有一条极细的缝,风从那里钻进来,吹动他鬓角的。
他不去伸手抹,只是在心里数风。风数到第七下时,他停住,半梦半醒地说了一句: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话音落下,鼓声远远传来,像有人在黑夜里敲时间的背脊。每敲一下,便把他往前推一寸。
而前面,已经不再有“漂亮的门”。只有一扇极薄、极冷、极锋利的缝,像藏在夜里的刀。刀的背面,藏着他下一口要咬的“毒”。他咬一口,便能把这世界的排斥再推开半寸。
他必须咬,而且要咬得对、咬得准、咬得不被看见。
他笑了一下,笑里没有火,也没有霜,只有一小点极细的钝痛。那钝痛提醒他:今天他拒绝了太多“好看”。明天,他会拿到一点“不好看”的东西。不好看,却有用。
天终于黑透。
营地像一张被抻到极满的鼓皮,着闷声。闷声底下,虫鸣起落。
有人做梦,有人翻身,有人把小刀从案几底下摸出来,又悄悄塞回去——时机还没到。
所有的“还没到”,都在为“到”的那一刻蓄力。
郭嘉把手搭在胸口,指尖触到那枚铜钮。他心里极轻地说:“谢谢。”不是对人,是对风。风今天帮过他三次。
他向来把聪明用在省力处,也把谢意放在最小声的地方。
——明日,西北。
那里的风不香,尘土也不白。那里,或许有一条不漂亮的路,能通向一条真龙的影。
他睡了。
风过帐缝,细如刀。刀不斩人,只在黑暗里,划了一道很浅的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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