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着无聊,他已经在雪地里堆了三个圆滚滚胖乎乎的大雪人了。
又是他。
米勒暗自握紧拳头,内心深处强忍住了揍人的冲动。
在堆雪人的间隙,阿洛伊斯还给许知言找到了一身斗篷,“现在您这副黑发黑瞳的容貌太显眼了,遮着会好一点。”
人们都以为许知言是救世主,在绝望的环境中如此相信着,但阿洛伊斯理解这种必须承担所有人期望的窒息感,所以才特意找来这斗篷。
看到他的时候,许知言终于回了神,脑海中也浮现出了一张总是笑里藏刀的笑面虎脸庞。
等一下!
他怎么把那个家伙忘记了?
这些事还有安利亚的死,肯定跟那个笑面虎红衣大主教脱不了关系,因为他才是最终获益人啊,阿洛伊斯退位后,他再次上位,现如今是神圣教廷头一个连任两次的教皇了。
米勒和阿洛伊斯还没反应过来,许知言就已经一溜烟冲出去。
阿洛伊斯摸不着头脑,“他要去哪……嗯?圣子干吗用这么杀气腾腾的眼神看我?”
米勒的拳头紧了又紧,都快弄不清楚这个人是在装傻还是天然黑了,他面无表情冷冷回道:“我怎么了?我眼神很和善啊。”
……和善?
阿洛伊斯再看了一眼那双冷得要结冰的眼睛,实在无法将和善作为此刻的形容词,“……你好像对你的面部表情有很大的误解。”
两人说着话的工夫,许知言又尴尬跑回来了。
跑得太急,他都忘了,这里不是圣城,现在红衣大主教在哪他根本不知道,“那个什么……能帮忙带个路吗?”
在没见到红衣大主教之前,许知言本以为这又是红衣大主教,也就是如今教皇的阴谋,可见到他本人之后,却心情复杂得无法开口询问。
因为,当他们来到圣城难民暂时住下的分部教会,从哀思礼拜堂的门缝里偷看时,许知言却诧异发现,那位在圣城如鱼得水大权在握的笑面虎,现在居然顶着一头沧桑白发。
只是三个月没见,他却仿佛老了二十岁,完全没了以往的笑里藏刀,整个人都木讷坐在冰冷的长椅上,似乎掉了魂,眼神空洞得吓人。
不知道为什么,许知言在他身上感觉出了一种很悲伤的气息。
可这是那个笑面虎啊,他这种狼心狗肺的坏人怎么还会悲伤到一夜白头?!
许知言完全不敢相信,正揉着眼睛疑惑是不是看错人的时候,从礼拜堂侧门就走进来一个人。
那是位很是英俊的银发男子。
神佑骑士走进哀思礼拜堂的时候,眼前的红衣大主教还是呆滞坐着,就那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自从得知那个人殉教的消息,他就一蹶不振,失魂落魄直到今天。
轻叹了一口气,神佑骑士收起痛心,将手上的毯子为红衣大主教披上。最近的温度又在往下降,他总是穿这么薄,迟早会生病的。
但是很可惜,神佑骑士的关心早已经无法传达,对方甚至都不知道有人在自己面前,他的心大概已经随着那个人的死也跟着一起离开了吧。
神佑骑士走出礼拜堂的时候,就被早在门口等候的许知言拉了过去,他实在太惊讶,神佑骑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给那个笑面虎送毯子?
毫不夸张的说,这比他看到曾被判定终身残疾的神佑骑士现在却能走能跑还要震惊。
因为,这两人怎么说都不该是能关怀对方的关系啊……
可是再一想,神佑骑士的性格就是无法对弱者不管不顾,好像也说得通了……才怪呢!再怎么心地善良,也做不到对无数次刁难自己的人伸出援手吧?
“你……他、你们……”语无伦次说了这三个词,许知言还是无法理解刚才的一幕,也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
不过,他的想法已经传达过来,神佑骑士一开始还很惊喜他终于醒了,见他露出这种难看表情,也是无奈一笑。
不过,没有解释太多,而是转移了话题,“先知,您总算是醒了,我们大伙的心也能放下了。”
边上的阿洛伊斯注视着他俩,这时也忍不住插嘴,“你最近去外面是不是太频繁了?”
神佑骑士背着个竹制的旧背篓,里面装了半兜东西,但是最上层用一块湿布盖着,看不清内容物是什么。
来到卡梅尔王国后,教会的人不被卡梅尔国王喜爱,刚进入王都就被赶到难民区的这个小教堂,不得允许,不得擅自行动。
为了换取食物,所有外来者都必须劳动。
要么铤而走险去外面的荒原采摘一种会发光的苔藓:白夜再临后,大量植物迅速死亡,只有一种神奇的发光苔藓顽强存活下来。
它们能制造氧气,也是绝佳的仿生光源:如今王都中随处可见的照明高柱,上面放着的就是这种发光苔藓。
难民要想吃饭,就只能铤而走险,去亡灵随时可能出没的荒原采摘苔藓来换取粮食。
要么去光渊地挖掘地底:太阳陨落后,大陆地表温度越来越低,有人预测,用不了一年,地表就会被完全冰封,于是各地国王们便在白金院的建议下往地底前进。
而这自然需要大量的劳动力,现在教会有不少人就在光渊地做苦活。
但是教会内无法劳动的人也不在少数,神佑骑士身手了得,便常常一个人采四五个人的份,就是希望能多换点粮食。
异国他乡不比圣城,现在还是人人自危的白夜时期,要想活下来,就得努力付出。
不过,这份关怀也是让他心中一暖,全身的疲惫好像都烟消云散了。
刚想让对方别担心,低头时却看到了一双冻得通红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