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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7 不完美的结局（第1页）

第28章27。不完美的结局

何于归一直都是一个胆小的人。

小时候他在公园里玩，别的孩子寻找玩伴的年纪，他看到一堆小朋友，第一反应却是躲在母亲身後。于是那些大人就对他说，这孩子哪哪都好，要是胆子再大点儿就更讨人喜欢了。

但是鼓起勇气并不是什麽容易的事，他尝试过，最终却都失败了。

最开始只是感觉到胆怯，他怕黑丶怕高丶怕鬼……害怕一切可怕的东西。不知怎的，随着身体日渐虚弱，他的这份胆怯也变成了恐惧。

遇到可怕的事情就会控制不住的发抖，脚步虚浮，一点劲儿都擡不起来……当心理上的反应演化到生理上，他就真的什麽抗拒的手段都没有了。

不过，比起他的恐惧，更加如影随形的反而是孤独感。

父母工作繁忙，他那样矮小的身材和孤僻的性子在同龄人中也很少有朋友，学校在他眼里，更是等同于一个难捱的地方——净是些不好相处的人，热衷于拿他寻开心，好像如果每天不这麽做的话他们根本就活不下去了一样。

但是快要活不下去了的到底是谁呢？

直到那天他咳嗽咳出了血，大片的红色和他们的衣服布料混在一起，隐约听到周围跟着喧闹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感受到学校里面的吵闹了，所有的所有都像是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他的一切都与别人无关。

吵丶太吵了，那是尖叫还是雷鸣？又或者是地震时的崩塌声……何于归恍恍惚惚地想，直到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才反应过来，那只是自己的耳鸣声而已。

经过这次意外，他的父母都回来了，一个在他病床旁握着他的手，另一个在门口抽烟。于是他从争执声中得知了某些事，关于自己的病情，关于肺里长着的那些东西。

这麽一想这些就不能被叫做意外了，毕竟遇到无法避免的事，人们一般称之为命运。

又过了一段时日，等病情稳定下来後他回到了学校，父母还是希望他能把高三念完，至少多读一点也有利于高考。也正是这次回去，他发现似乎有什麽变得不一样了。

比如，那些人比起以前招惹他的频率要低了很多，其实对于他们而言拿谁找乐子都无所谓，在何于归缺席的日子也早就找到了“替补”。而後来他才知道，那个“替补”，正是他晕倒那一天喊了老师将他送到医院的同学。

然後何于归找到他，後者当时灰头土脸的，在得知前因後果後却比他还要惭愧。他说，如果我早站出来帮忙就好了。

多神奇，他和曲斐第一次说上话，却是二人心里都怀揣着愧疚的时候。

当然，可能还带着那麽一点儿同病相怜。

于是他们写交换日记，搜索一切可以称得上有趣的东西并放大分享给对方：做解谜游戏丶看小说丶像个普通学生一样吐槽课程……那几乎是何于归过的最有希望的一学期了。

当然，他并没有忘记正是这交换日记的另一半主人，帮他分担了大部分的痛苦。曲斐父母过世的早，上高中之前一直和奶奶住。何于归一直觉得他比自己要能干的多，自己有时连在疼痛下度过一天都勉强，曲斐却能趁着周末外出打零工，挣的钱足够维持生活，也能时不时在书摊淘两本漫画。

他很爱看漫画，并且总说虽然何于归觉得主角暴走时还是太不理智了，但他自己就喜欢故事中那些看上去无所不能的主人公——拜托，那可是范围伤害！放在现实中就能一打十了。

何于归看着那些交换日记中激动的文字，又想起路过隔壁班时在座位上一言不发的那个身影，想起在最近他都很少去掏新的漫画，忍不住悲观地在内心对自己说，果然没有谁能真正的无所不能。

要是他也能结束这一切就好了。

曲斐比他先一步想到了这一点，那一天他在交换日记中写了对付“狼”的办法，字迹中透露着和他平日里完全不相符的执拗——但是他知道为什麽，他看到曲斐从校医室出来之後拄着拐杖，这意味着曲斐没办法在这个月末回家看奶奶了。

他理解他的痛苦……这麽说或许不对，应该说何于归虽然知道他很难过，但是并不认为这个计划万无一失。于是他在日记里面写，让他不要冲动，不要有勇无谋，他不一定真的就能承受失败的後果……

何于归这次得到的回应很奇怪。

交换日记上是被涂改液修改过的句子，曲斐说没事，那你把病养好，等到下个月，我们再一起去我说的书摊上看那本还在连载的漫画。

鬼使神差的，何于归拿出铅笔，在对应涂改液修改过的位置的第二页涂抹着，于是他看到了那句曲斐想问他又改掉的话——

「你害怕了吗？」

呼吸好像都困难了许多，他在浑浑噩噩往回走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又开始感到恐惧了。

血色再一次漫了上来，何于归最後的记忆，就只停留在操场上那难闻的塑胶跑道的味道上了。

·

後面的一切似乎都不再有回忆的必要。

何于归看着面前开始扭曲崩塌的空间，他刚刚给了木南一些“忠告”，于是後者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相当精彩，最後只是草草问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後，就直接扭头走了。

这也是一种友谊吗？何于归想起自己装作昏迷期间，那两个人在燃烧着的仓库前的行为举止……总觉得不太对劲，他不应该会傻到直接去找苏不识问些什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