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讲,这些翰林院的考官对陛下是熟悉的,每日上朝都能见到,但那个高坐龙椅上的人就离自己那麽近,今日礼服一穿有了不同于记忆里那个年少无知的小皇帝的形象。
加上他们这位陛下实在是貌美的有些惊人了,所以他们在宋南卿注视下看卷子总有种被压迫的感觉。现场看才意识到,适才有举子被陛下美貌震撼做出超常规的举动,仿佛也有情可原。
时间一点点过去,翰林院主考最终选定了三张卷子,一起呈递到宋南卿面前。
"臣等以为是上佳之作,请陛下过目。"
两人展开考卷于宋南卿面前,他喝了一口茶,擡眼望去。
阮羡之和贾士凯的都在其中。
宋南卿淡淡看着贾士凯的那篇策论,然後把目光移到了主考官的身上。因着贾士凯参加这次考试,为了避嫌,贾良自然就没有过度插手考生相关事宜,但这个主考官,看起来好像还没有看清形势。
绿色的茶杯釉质细腻,衬得人指尖都更加莹润,杯子在宋南卿手上转了一圈,然後被搁置在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动。
衆人心里一沉。
“你觉得这篇策论写的如何?”宋南卿随意指了一个人问。
郗武康的汗流到鬓角,用袖子擦了擦,慎重开口:“结构对仗工整,也引经据典……只是丶只是缺乏高度和站位,太过注重细节不能抓大放小。”
他一边细细观察着上位者的表情,一边缓缓道。都说伴君如伴虎,一句话说不好引得陛下不快可能为官生涯就到此为止,但如果能揣度圣心抓住机会,也许能平步青云。
刚刚在殿里闹的那一遭是个人都清楚,现在陛下问他这篇策论如何,就是想让人给他个借题发挥的台阶。
宋南卿听了他的话,指尖摩挲着光滑的杯口,突然露出了个意味不明的笑,“你说的和朕想的一样,你们以为呢?”
堂下的人心思各异,他们有一些是贾良曾经的学生,也受过打点,本来如果团结起来是可以跟宋南卿对着干的,毕竟一篇文章的评判标准很主观,说难听点就算衆口铄金也无人可以置喙。
但这次科举,世家子弟多半没能参加,当时陛下因为双头牛谣言降下惩罚的时候,贾良大人可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在座各位谁家里没有个子侄需要参加科考呢?凭什麽贾良的独子高高在上没受惩戒那麽顺利就能入朝为官,他们还得忤逆陛下替他说话。
默许,是一种心照不宣,人心的变化是潜移默化丶润物细无声的。宋南卿扫过衆人的脸,低头对着杯里的茶水轻吹,姿态轻松慵懒,但举手投足间又带着常人没有的矜贵。
“知人善用的道理你们都懂,先把进士名单拟出来,至于职位,稍後再议。”
主考官低头称是,望着考卷道:“状元人选,希望陛下指示。”
“诸位资历经验比朕丰厚,你们定就是。”宋南卿以退为进,心里明白事情也不能做绝。贾士凯进不了前三甲就已经在打贾良和世家的脸了,如果这届状元还不能选一个这些氏族满意的充门面,就未免太操之过急,改革还需循序渐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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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下来,没了阳光直射总算变得凉快一些,宋南卿没带多少人轻装出行,在夜色掩盖下悄悄潜入沈衡府邸。
今日日落有些晚,天边还带着蓝黑色的朦胧,宋南卿提起衣摆快速跑动,被风扬起的外袍如同天边的云霞,金橙色的衣服花纹描边随着跑动一摇一摆,在未黑透彻的黄昏里热烈轻盈又生机盎然。
层层扬起的轻纱衣袍如同天边被夕阳馀晖浸透的云朵,漂浮不定。
他迈过大门门槛,头上戴的发饰垂下一串金黄色珠链,混在肩膀处的发丝中,闪烁着华彩光辉。
竹心迎上来刚要行礼,宋南卿快速略过他,又停下脚步回头问:“他呢?”
“大人在卧房。”竹心犹豫了一会儿回答。
宋南卿点头,朝着卧房的方向走去,忽然又定住。
卧房……卧房!这天未黑透,现在为何会在那里!
少年咬了咬嘴唇,心想好你个沈衡,自己在宫里居安思危步步谨慎,他在外面倒是还未黑天就在卧房与不知何人厮混是吧!
宋南卿越想越生气,脚下步子迈的飞快,连竹心劝阻他的声音都听不进去一点,气冲冲就到了内院门口,头上的珠链叮当作响,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动静。
有些与往常不同的是,平时再怎麽样房间外面都会有等候待命的下人,但今日二道门外无一人伺候,整个房间外寂静无声,只有墙上垂下的紫藤花随风摇摆,绿叶混在夜色里,郁郁葱葱丶影影绰绰。
这种反常的迹象让宋南卿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他蹑手蹑脚走入内院,朝春见打了个手势,生怕惊扰了里面的人,自己一个人悄悄推开门。
正对着门的是一副水墨图,天空的苍鹰和草原奔腾的骏马相得益彰,左边内室隔断处挂着道道珠帘,屋里还未点灯,只能透过窗边的一点亮光看清陈设。
宋南卿朝里轻轻移动,靠近隔断珠帘,他耳朵微动,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喘息声。
很轻丶很低,但灌到耳朵里像是带着毛边般粗粝。
他已经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孩了,听到这种声音後一股无名怒火从心头窜起一路烧到头顶,宋南卿控制不住发抖的手,猛地掀开眼前珠帘踏进内室。
大声喝道:
“好你个沈衡!你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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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皇帝:气冲冲准备捉奸在床[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