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她讥讽道,“这世道女子生存本就艰难,贺翠莲被夫家典卖给外人生子,这样的事于万千之衆下公开,她就算没挨李德富那一脚,事後还能在旁人的非议中活下去?世人的唾沫都能淹死她!沈珩桢,以你之智,我不信你想不到这一点。你甚至希望看见贺翠莲死在衙署中,这样你便可以利用围观者一时的怜悯和愤怒,造出你想要的势!”
“长公主殿下!”沈珩桢终于也被骂得激动起来,目光灼灼望向云天骄,“你也该知道,云迟国灭国,表面上在我,实际耽溺于拜神之风。此乃国之沉疴,若不以雷霆手腕割除,後患无穷,苦的也是天下百姓!”
“所以呢?”云天骄眼中不□□露出失望之色,“所以就可以牺牲一女子的性命?沈珩桢,你这样做,又与那些为你所不齿的天神有何区别?不过都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妄自操纵他人生死,视人命如草芥罢了。”
沈珩桢神色沉郁,却无可辩驳,最终只是一甩袖子,背对着云天骄不再看她,“殿下不知我志向,随你如何说吧。若当真看不惯我行事,尽可索我命去。”
云天骄沉默良久,才微叹一口气,“沈珩桢,我今日来,并非为了与你争吵,更不是为了寻仇。一朝生死,凡间之事于我而言便再无干系,只是你我毕竟自幼一起长大,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切勿为了所谓心中大道,泯灭了最基本的人道。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眼见着云天骄向殿门外走,竟是准备这样离去了,沈珩桢追了几步,望着她的背影急呼:“殿下!”
云天骄停住脚步,却未回头:“还有事?”
沈珩桢清正的眼里映着她娉婷的身影,流动着难以言喻的情愫,最终只道:“倘若你还在世,我们沈家绝不会反。沈家……我,愿尊你为帝,倾尽此生辅佐。”
云天骄笑了笑,却什麽都没说,随着一步步向殿门外走,身形渐渐消失了。
沈珩桢忽然惊醒,从桌案上起身,口中大叫一声:“云天骄!”
殿门外伺候的内宦小跑着进来,“陛下,有什麽吩咐?”
沈珩桢怔然出神,看了看神情惶恐的内宦,又看向殿门。
“刚刚……可有人进来过?”
内宦恭敬道:“陛下,奴才一直在外面守着,未曾见到有人进来啊,想来陛下应是惊梦了。”
竟然是梦麽……
沈珩桢只觉得浑身发冷发僵,心里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他还以为,她是真的来找他了……
而与此同时,在幽冥鬼蜮的鬼王宫殿内,云天骄也在床榻上睁开眼。
知微撑着下巴守在一旁,见他醒了,才有些幽怨道:“殿下终于回来了,可是去了好久啊。”
云天骄坐起身,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她刚刚以魂入梦,进入到沈珩桢的梦境,通过这种方式与他沟通。
见知微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才笑道:“只是看在旧日情分上,与他最後交代几句罢了,你想的这个法子很好,谢谢你,知微。”
得知云天骄想见沈珩桢,知微原本是果断拒绝,因为沈珩桢身上有帝王之气护体,就算是身为鬼王的他直接接触,也难免魂体受损,更别提云天骄还是新死之魂。
可云天骄坚持,知微便只能给她想办法,助她进入到沈珩桢的梦中。
但他还是很不高兴。
云天骄看出来了,笑着勾过他的下巴,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我不是为了他,只是怕他走了极端,最後遭殃的还是普天之下的百姓。不是说我们要一起闭关几年麽,这期间也无法再理会外面的事了,总要提前做些安排。”
想到未来几年都只有两人厮守,知微总算是高兴起来,拉着云天骄的手,将人拽起来,“那殿下还等什麽,我们这就闭关去吧。”
云天骄一惊,“这就去了?不,不再准备了?”
知微却将人直接打横一抱,大步向着鬼王寝殿的地底密室走去,这里是历代鬼王闭关的地方,密室一封,任凭什麽十万火急的事,都不可进去打扰。
“殿下魂体薄弱,已是危机中的危机,凶险中的凶险,先前又去阳间走了一遭,更是十万火急,不能再拖一时半刻了。”
云天骄见他说得郑重,也不禁有点紧张起来,她才保住自己的魂魄,有机会和知微相守,可不想再落个魂飞魄散小命呜呼的下场,也就不再挣扎。
可是她却没想到,和知微一起闭关,竟是那样的闭关。
两人自封于密室修炼,竟是那种修炼。
一晃五年的时间过去,沈珩桢称帝以後,大兴灭神之风,拆庙堂,毁神像,同时减免赋税,选拔人才,大刀阔斧进行了各种改革,一时间国力增强,百姓也丰衣足食,渐渐地,竟当真不再像曾经那样仰赖笃信神明,拜神风气日益消减。
天庭终于坐不住了。
几乎每一天都有天神跪在天尊殿内痛哭告状,不少小神因为没有人间香火而落得神元陨灭的下场,至于那些神阶高的,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日子也不好过,神力都有不同程度的折损。
终于,天尊临深响应衆神恳求,决定亲身下届走一趟,去劝一劝这位打算灭神的人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