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项志叹气,对后面的手下一挥手,“看来老板不欢迎我们,还不赶紧走。”
席间的酒客看戏看到中场,突然耍起了酒疯,站起来展开双臂放声大笑,甚至提脚踏在了桌面上。
“没没没,没有的事。”老鸨余光撇了眼那边,生生忍住了恶语相向。
一柄寒刀出鞘,架在了老鸨的脖颈上。
“抓。”
先前藏在恩客里的捕头蜂拥而起,他们掏出贴身的铜镜,反射出的光线转过一张张娇美的面庞。
“周镖,从人身上下来说话啊。”
醉鬼依旧伏在美妓身上陶醉,最后还是那女子受不住尴尬,猛地把人推开立起身子。
她先是把裸露的肌肤遮盖住,随后畏缩地想往桌子底下钻。
陆风眠姗姗来迟,打眼便瞅见了这藏在下面的姑娘,她犹豫良久弯下腰同样钻了进去。
里面姑娘慌张地遮住隐私部位,直到对方让她抬头看看自己,那人才小心翼翼地撇了几眼。
宛若捉住了救命稻草,美妓连忙拽住她,落下几滴清泪悔恨道:“姑娘帮我。”
外面杂乱不堪,里间却自有一派安详。
“我知小姐是个心善的人,只求您帮我这一次,我是真的不想到牢狱里去……”
老鸨发出尖锐爆鸣声,左右回身去拦办公事的捕头,嘴里不住地辩解这里是正常营业,没有任何不合规定的事。
陆风眠自动忽视杂乱,从善如流握住她的双手,目光和态度皆恳切,“我记得白云锡,自然不会忘记你的,不必害怕,这里没有不讲道理的人。”
言语总是苍白无力的,美妓泪眼婆娑抿紧双唇并不信她的话。
陆风眠劝慰不了,只得先从桌下出来。她刚离开,其他捕头便不再给人留脸面,雷厉风行封锁了整座青楼。
捕头各忙各的没人来理会她,她也不再自讨没趣,匆匆离开了。
临走前还挂念着那个美人,牢狱里的日子不好过,六扇门不知道会不会善待这些人。
往后日子愈发难过,宋府深夜灯火通时不时发生皮影人活过来的事,原本是给二少爷准备的葬品,现在却成了饶人清梦的幽魂。
仆从们狼哭鬼号,有个小厮因吓破了胆擅出府门,被逮捕进了大理寺审讯。
无法宋家人连夜把皮影人烧毁,事态才平稳下去。
陆风眠自家里失踪后,就一直奔波在暗色里,外面的风言风语甚至传到了主人公耳中。
她拿着手上的钱不断打点,终于得到了个给犯人送饭食的职务。但无论是送多少回,身旁都有人看守着,永远同那位美妓说不上一句话。
实在没办法了,便给墨向颢写了封信。回信还未来得及等到,人又急忙忙赶去了冀州。
记得李清淮同自己讲过,冀州曾有一户姐妹,妹妹姓苏名无霜,姐姐姓宋名喆。
如果现在去寻她们长大的地方,描摹她们的长相,说不定还有认识这姐妹俩的老人。
再顺着这点线索抽丝剥茧,总会找到一个可攻破的点。
当她坐着雇佣的马车驶出京城,贴身丫鬟抽抽搭搭为其送行时,李清淮的计划真正开始收网了。
日暮低垂残阳似血,马车飞驰而过,云烟在上空流动。从霁紧紧贴着陆风眠,她追着车跑了半天,扭到脚跌在地上才被小姐允许上车休息。
陆风眠端坐在马车座位上,怀着别样的心思。
从京郊到驿馆这段距离里,不仅要把自己丫鬟哄回去,还要购买物资,打探消息。可谓是即将忙的脚不沾地,毫无喘息。
“你不应当来找我的,从霁是谁让你来的,不要跟我说是大娘子,你难道没有其他主子了嘛?”
从霁年纪尚小,脸颊处肉嘟嘟的格外幼态,闻言懵懵地仰起脑袋,嗫嚅道:“小姐自然也是我的主子,我不想和小姐分开,一日不见小姐我……”
清风徐来拂过陆风眠心尖,缠绕着她的千头万绪,因此纠结的更紧了。
仿佛是在躲避什么,她短暂的静默了。
“既然魂不在赵家了,总该会动些歪心思的,白云锡你们的人?”陆风眠强行摆出闲散的姿态,靠在车壁上玩弄衣角。
手心渗出粘腻的热汗,身子热极反冷,在两种感觉中来回跳转。
最初失忆时,唯有从霁不背弃自己,拿多年囤积的钱财给主子配药。在口风严如铁桶的赵府,她却总在无意间透露出往事。
这个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竟然不大听赵大夫人的话,那她会听谁的话?
“我不记得你了,”陆风眠说不清是激动,还是畏惧,“伴我长大的那位妹妹,叫从霁还是从新亦或是从梅,我都不记得了。”
从霁似是不明白小姐为何如此,迷惘向前伸出手,想拉住她。
陆风眠当然不会相信这表象,看似强悍实则绵软格挡了下。仅过了三招,对方便露出了丑恶面目,直扼向人脖颈。
她不躲不避,任由浑身汗毛炸裂。事已至此竟然有股解脱的感觉,无论如何都无法勘破身处的迷局,逃不开被当作棋子摆布的命运。
以前日复一日等待着掌控者来见自己,可对面的人总觉得时机未到,不愿来坦诚相见。
现在终于有用的到自己的地方了嘛,还真让人期待呢。
从霁弓起的爪子在离她脖颈两寸处停住,此刻这人脸上的表情褪得干干净,活像个提线木偶。
“赵小姐,我家主人让您跟我走一趟。”
就连陆风眠自己也没发觉,她扯出了个极释怀的笑,甚至夹杂着不小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