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先雪:“不过,你刚说…嚼嚼嚼……阿姊,你还有…姐姐…嚼嚼嚼。”
楼宿轻哼一声,将虾肉塞进她的嘴里,毫不避讳地谈论起自己的身世:“我是个孤儿,从小被姐姐带大的。”
师先雪将虾肉咽下去:“那你姐姐现在在哪里呀?”
她怎麽没听说过楼宿还有姐姐?
“我做了些不好的事情惹她生气,她不愿意见我,藏起来了。”虽说着难过的事情,可他眉目间却不见半分情绪波动,“不过没关系,我快要找到她了。”
他说这话时就像是个旁观者,在诉说别人的事情,很冷淡,看不出有多上心,师先雪甚至没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姐姐对他有多重要,也没觉得他们两个的关系可以到大费周章寻亲的地步。
可这人向来不正常,讲话也颠三倒四真假掺半,师先雪辨别不出来,她不想再跟他沟通,垂着头任由他给自己喂饭。
楼宿好像对照顾人很有一套,起码很会察言观色,有时候遇到自己不爱吃的,她只要拧一拧眉头,不必开口,楼宿便不会再夹那道菜。
等她细嚼慢咽全部吃完时,天一阁外面已经响起了敲钟的声音,好像还有白色的雪片飘了进来,只不过落地即融,不见痕迹。
楼宿看起来还有点吃惊,“人长得小小一只,饭量倒是不小。”
师先雪下意识顶嘴:“吃你家……”转念一想,这桌满汉全席好像还真是楼宿给自己开的小竈,她又将下半句咽了下去,“我娘说多吃点身体好,健康,跑得快。”
楼宿眼皮挑起,不置可否。
他站起来,脊背如松。
“既然吃完了,就随我去个地方。”
师先雪点点头,跟着他一并站起来。
师先雪没想到他要去的地方竟是北雍,他如入无人之境,连城主府都没打招呼,踏着夜色径直去了雪山。
她想提醒他雪山上有雪女,还有守护兽,可见他神色如常,对上山的路线十分熟悉,便忍住没有再开口。
直到看到守护兽毫无反应,雪女跪在他面前喊主人之时,师先雪在他身後探出震惊到变形的小脸。
“主人,她已经被我安置在山洞里,情况很是不好,只等着主人来了。”
她?她是谁?
环形空间,刻画着奇怪符号的石壁,师先雪每走一步,心便沉一分,她脸色很不好看,走在前面的男人似乎感受到了什麽,回过头朝她招手:“跟紧点,这里可不是南越,踏错一步,当心被雪兽咬死。”
师先雪连忙跑上前去,拽住他的衣摆,再次小心地四处观察,妄图从蛛丝马迹中找出被忽略的真相。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男人勾了勾唇,大掌扣住毛茸茸的後脑勺将她往自己身侧压,在她耳畔警告道:“蓉蓉,再乱看的话,我会忍不住剜掉你的眼睛。”
师先雪身体一抖,乖乖地任他牵着走。
什麽听阿姊的话,要对女孩子温柔,他就是个随心所欲,做事全凭心情毫无逻辑的变态。
两人的接触早已超过了安全距离。
雪女心中好奇,频频偷看两人,再次忍不住看过去时,与那双幽潭般冰冷的眸撞了个正着。
雪女心中一惊,瞬间安分守己。
黑色棺椁中躺着个身怀六甲的少女,她看上去比念蓉大不了几岁,汗水将衣衫浸透,腹部高高隆起,紧紧闭着眼睛,身体筋脉绷出可怖的形状,竟连哀叫都发不出了。
师先雪那上不了台面的想法蹭蹭蹭的往上冒,“楼宿你这个死变态!”
她还是低估了人性的猥琐!这死变态居然囚禁无知少女在这冰天雪地里给他生孩子,简直丧尽天良,连畜生都不如。
楼宿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对她的咒骂充耳不闻。
“死变态你想做什麽,你不会是要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吧?”
楼宿没生气,雪女反倒是被点燃了,她大怒:“不准诋毁主人,你这个浅薄无知的人类,主人是在救她。”
“我浅薄无知?比起你这种爱挖别人心脏吃的怪物来说,我的人格要贵重许多吧?救她?我又不是眼瞎,他明明是想要……哎?”
随着盈绿色的气息流入少女体内,她忽然猛地吸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师先雪好奇地打量着那道气息。
非仙非魔,不属于任何一派的功法,既像来去匆匆的春雨,又像是高空的云雾,自由而神秘。
楼宿的脸色苍白到可怕,师先雪这才後知後觉,楼宿是在以命续命。
少女疼得瞳孔颤动,却还是在看清他时艰难扯出抹微笑来,黏湿的发丝贴在鬓角,她有气无力冲着楼宿摇了摇头:“我清楚我的身体,不必浪费力气救我,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恩情早就还完了。”
似乎连说话都在耗费她的生命力,少女喘息的厉害:“只救我的孩子就好,一定要让他活下来。”
楼宿中断了输送,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他侧目看向师先雪,语气意味不明:“蓉蓉,过来帮我。”
师先雪快疯了。
人命关天,她怎麽知道楼宿说的帮忙,是帮忙接生啊。
她满手的鲜血,手抖得厉害,眼前发黑,险些就要晕倒。
可楼宿的脸上还是没什麽表情,鲜血染脏了衣袖,他眉头都没皱一下,用纤长的手指撑开甬道,精准无误地拽住了婴儿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