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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夏官侍郎武立毫无头绪地站在自家院子里，两眼呆滞的看着都察院御史们带领着大队锦衣卫人马，将自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怎麽都想不到，为何京城私制火︱药的一座废弃院子竟然是在长公主名下，为何他们费尽心机隐藏的事突然就给一场大火搅浑了，为何整件事会一发不可收拾，最可怕的是，皇上竟然顺藤摸瓜，不仅将长公主秘密地关进了大牢，还一锅将兵部这些年利用火︱药掌管特权苦心经营的私利全端了。

“武大人，有劳与我们走一趟了。”都察院几名御史手里揣着几本账册，皮笑肉不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御史大人。”武立已然心如死灰，他知道惊动都察院的後果从来没一个是好下场的。看着自家仆役丶妻妾和孩子哭哭啼啼地被呵斥着，一个个跪倒在地，兵部侍郎武立反而安静了下来，“我父亲尚书大人年事已高，望各位御史大人多担当。”

他话刚说完，就看到尚书大人给两名锦衣卫拎着架了出来，一副瘦骨嶙峋，双脚偶尔悬空飘着。

御史大人：“武大人，就到牢里好生伺候尚书大人吧。”

……

“儿啊，你还不懂吗？”尚书大人靠在牢门旁，艰难地喘着气苦笑道，“我早该想到的，早该……咳咳！”

武立：“父亲，还有大王爷，我们还有希望。”

尚书大人摇了摇头，“武立啊，你还没看出来吗，是皇上，他想动兵部了。”

武立愣怔在原地，不相信地说道，“就算皇上想动兵部，可那废弃的院子是长公主的啊。”

尚书大人闭上眼晴，叹道，“如果那院子是普通人家的，需要惊动到皇上吗，兵部早就轻而易举地处理了。正因为是长公主的，才会动用到都察院，呵呵……皇上才可以顺藤摸瓜把兵部这些年吃的东西，一口一口地挖出来啊。”

武立依旧没办法相信，“那凭什麽只查兵部，长公主呢？”

尚书大人：“从头到尾，我们与大王爷都忽略了……咳，那废弃院子是长公主名下的是一回事，私造火︱药又是一回事。唉，当初一牵扯到长公主，我就该想到事情没那麽简单。”

武立：“父亲，你不会是说，皇上是与长公主联手，要开始清理……”

尚书大人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武立赶紧扶住他，“我们是在京城安逸太久了，儿啊，云岫国连续打了五年的战，长公主要什麽皇上便给什麽，一支所向披靡的云昭军，全是云岫国用金银砸出来的。国库空了，北疆还没平，长公主哪里是回来休养生息，她是回来，协助皇上填国库，然後再……”

“父亲，别说了。”武立再怎麽挣扎，都不得不承认整件事其实一开始就明明白白，只是他们没想到皇上如此计不旋踵丶不折手段。

尚书大人沟壑纵横的手搭在武立手背上，又是一阵苦笑，“儿啊，放心吧，很快就轮到别人了。”随即，他大声朝着牢外的狱卒喊道，“请通报御史大人，兵部尚书与侍郎全招。”

几场大雪，不着痕迹地把京城涂了个白，万物凋敝，寻常百姓纷纷将菜蔬菹生酿。大街上，热乎乎的面条一碗接一碗地摆上了桌子，百姓们议论纷纷，都明显感觉到今年冬天的不寻常。

自打兵部尚书侍郎父子二人入狱後，风声鹤唳，文武百官人心惶惶。

大家都心知肚明，兵部自打成了第二个“户部”後，旁观者大多分外眼红，很多人其实手脚都不干净。

当然，也有手脚干净的，此时便悠哉悠哉地在大街上踱步，随意寻个摆摊，乐呵呵地吃上几碗冒着白气的民间小面，巴不得多露几个面，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与兵部毫无瓜葛两袖清风。

这些人，吃的估计不是热腾腾的面食，吃的是幸灾乐祸的几碗正气。

那些手脚不干净的，诚惶诚恐地窝在家里，厨子做的珍馐饕餮都觉无味。有些，甚至都交代好了後事。

这种提心吊胆与乐祸幸灾持续了整整一个多月，等到又一场大雪降落时，都察院总算放下了手中的账册。不过，结果倒是很出人意料。

兵部尚书侍郎父子二人均发配边疆充军，武家所有家当被查收，妻妾孩儿奴婢并未收到严惩，只是难免日後流落为难民。大家都猜测，估计是武家父子都如实交代，皇上开恩。

兴许是有了前车之鉴，其他手脚粘油的，立即把这几年来不干净的收入都自觉上交到都察院，毕竟那父子二人忏悔诚意真是无比高，几乎把所有与兵部尚书侍郎有过钱财往来的官员名字都写了下来，有些甚至往来是无关火︱药的。

御史大人们也是头疼，本来好好一桩私造火︱药案，硬是给那父子十分的实诚搅成了一桩贪污受贿案。

这下，京城文武百官个个都咬牙切齿胆战心惊，那些本来能走出家门的官员，此时也是迈不上自家门槛了。往常热闹的早朝，也变得异常祥和。大家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射出的眼神都包含着少说点话。

估计皇上也不想把事情搞大，无官一身轻，既然当了官，身上难免就要压些不得已的东西，昭明帝心知肚明。一道圣旨皇恩浩荡而来，总算停止了由一场大火引起的火︱药私造案。

其他与此事关联较大多的一律被罢官或贬官，那些蜻蜓点水的则被罚了俸禄，惊弓之鸟的文武百官们总算如释重负地走出了家府，心里不住地为云岫国丶为皇上祈福。

後宫，昭明帝躺在于皇後大腿上，一双柔嫩无骨的手正怜爱温柔地为侧躺着的人按摩着头部。

昭明帝闭着眼，十分享受道，“有皇後一直给朕按，朕便能延年益寿几年了。”

于皇後垂着眼，眸子藏着温情，“皇上，是要长命百岁的。”

昭明帝：“人，什麽都可以比，唯独别和光景比。”

于皇後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又巧笑脉脉语道，“皇上，好似今天心情不错。”

昭明帝坐了起来，捧起那张永远贤德窈窕的脸，笑了笑，脸上又多添了几分喜色。望着面前人儿，迅捷闪过处心积虑许久的某些东西——国库总算不再空虚，只是，还不够。

上次从星河回来後，墨荧惑又回到了她那干净绝尘的单间大牢，喝着热酒，两耳不闻朝廷外发生的心惊肉跳，与狱卒们侃侃而谈，过得是相当惬意。

昭明帝倒是佯装痛心疾首地来与看望过她几次，只是二人见面说了什麽，却是无人知晓。每次，皇帝都让不相干人等退到八百里外去，巴不得这座不寻常的大牢，只剩下他们姊弟二人般。

其实，墨荧惑没必要一直待在牢里，只要借她的身份让督察院介入便可了。皇上再让她以病为由，回府静养，派锦衣卫在长公主府守着，与坐牢也是差不多。不过，府内肯定是比这单间舒服的，至少还可以练练箭丶庭院散散步丶煮煮茶。

不过，墨荧惑却是坚决要在牢中多呆些时日，死活不肯出去。昭明帝莫名其妙的走出大牢，同旁总管嘀咕了几句，便头也不回地摆驾回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