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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东凉国正殿里，端坐宝座上的当是东凉王，眼前那女子，看她打扮，也当是这东凉王的一个贵妃才是。

可这叫唤，又是怎麽回事？

後面两个士卒见有外人闯入，当即拨刀护在东凉王与那不知是何种身份的女子面前。

“你是东凉王。”墨荧惑完全不顾两个士卒，目光只落在那位宝座之上的白发老人上。忽然，她似是想起了什麽，身体猛地一震，盯着东凉王，一字一句道，“不对，据说东凉王继位不久，三十不到，怎会是你这麽个白发老者。”

“将军。”赵澍看向墨荧惑，轻声道，“他是东凉王。”

墨荧惑不解地看了赵澍一眼，见他并无做解释的打算，便将目光落在那贵妃身上。她总觉得赵澍身上有种说不出的东西，不知如何描述，却又如此具体——他说什麽，便是什麽，他若说非什麽，便非什麽。

“我是东凉王。”坐在宝座上的白发老人颤颤微微地站了起来，一身枯骨，满脸皱纹，唯有那对如乌墨漆黑般的深渊，锐利闪亮，强而有力。透过这双眼，不免让人觉得，这位东凉王年轻时，定是个黑发似夜，英眉若炭，刚毅坚韧的男子。

东凉王说完一句话後，便又猛烈地咳嗽起来，旁边贵妃，按刚刚她的叫唤，应当便是这位东凉王的母亲了。

墨荧惑不觉又睐了一眼赵澍，依旧是那副神色。听到不远处铁骑奔袭而来的声音，墨荧惑立马向东凉王走去，那两名拿刀士兵刚要上前阻拦，却给勉强站立的东凉王挥手退至一旁。

“云岫国的长公主殿下，早有耳闻。”东凉王看向面前那英姿飒爽的女子，目光落在她那一身银甲上，瞳孔带着不甘与怀念，气若游丝地说道，“东凉国愿臣服于云岫国。只是，本王有一个请求。”说完一句，又是猛烈一咳。

墨荧惑目光凛凛射向东凉王，不带一毫情绪道，“你是要我，别为难那五万铁浮屠，是吗！”

东凉王眼光忽然暗淡了下，听到不远处熟悉的铁骑声，又猛地亮了起来，说道，“是的，只要将军答应了，东凉国立马送降书至云岫国皇帝。”

墨荧惑轻哼一声，唇角扬了扬，说道，“东凉王，你觉的你有和本将军交谈的资本吗。你我都知，若不是云岫国将士打了进来，东凉国的朝堂不知还要给外人把控到何时！”

东凉王突然惊恐地凝视着墨荧惑，有顷，才阴阴沉沉问道，“你，和他们是一夥的。”

墨荧惑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并未多讲什麽，却是目光坚决看向东凉王。

东凉王身体猛地一震，他突然跪下，旁边两位持刀士卒也急忙跟着跪下，王太後只是搀扶着他，努力地遏制自己的啜泣。东凉王双目炯炯，诚恳哀求道，“长公主，望善待我东凉百姓，与将士。”

墨荧惑微微侧首，望向上方宝座上的海棠花雕，“放心，云岫国，不杀民，不杀降。东凉国归顺，东凉国的百姓便是云岫国的百姓。”

东凉王缓缓站起身，眼神温和地看向一旁，轻声说道，“母後，降书。”

王太後转身向内，拿出一纸早已经写好的降书，以及一个长方红木盒子。她一步一步地走到墨荧惑身边，泪眼婆娑，虽已然贵为王太後，另有一番韵味风采。王太後努力地遏制自己颤抖的双手，轻轻地将红木盒子与降书递到墨荧惑面前，缓缓地看着她，语气恳求恭敬道，“公主殿下，你眼前的白发老翁是我儿，是东凉最後一位王了。他们太诡异太可怕了，云岫国，务必小心。”

墨荧惑愣了愣，似乎想起了什麽。赵澍在她那双乌黑无星的双眸里，不觉隐隐瞧见了一股巨大的悲伤悔恨，稍纵即逝。

墨荧惑轻轻颔首，一旁的将士接过王太後手中的东西。墨荧惑打开降书，端详了一眼，心道，“果然，东凉王早已经写好了降书，只是一直送不出去。”

一阵迅极的脚步声直逼正殿，有顷，海棠侯领着几十个铁骑，手持弯刀，出现在殿门口。

赵澍向前侧过身，玄刀出鞘，寒冰气息使站在他一旁身後的墨荧惑不觉一凛。

墨荧惑嘴角翘起，绕到赵澍前方，朝赵澍摆了摆手，眨了下眼。

王太後见到衆人，轻轻叹了口气，脸上并无任何悦色，目光落在那青色面甲上，红唇微啓，声细细，音清清，“海棠侯接旨，东凉王令，降。”她最後一个字，说得无比轻柔，就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海棠侯拿着弯刀的手，猛地一抖，刀刃不住颤抖着发出细微“锵锵”声，过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举起另外一只手，摘下脸上戴着的青色面甲，托刀半跪地，声轻有力道，“海棠侯，领旨！”

在他身後的铁浮屠纷纷跟着跪地。

墨荧惑瞥了海棠侯一眼，脸色有点惊讶，没想到青色面甲下，竟是一副安详清逸，谈不上俊俏，也说不上平庸，依依有两分风流倜傥的面相。这便是一直骚扰我云岫国边境的铁浮屠主帅，墨荧惑心暗道。

须不知，两军相接时，海棠侯刚见到她时，更作如此想过。

叹归叹，想归想，墨荧惑笑道，“海棠侯，就有劳你出去，告知东凉将士，他们的王上已下降书，别再造无谓伤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