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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山的裂痕(第1页)

冰山的裂痕

深秋的寒意已悄然渗透进城市的每个角落。市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似乎也因此变得更加清冽刺鼻,在宽敞的走廊和候诊区无声地弥漫,界定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与距离。

陆子昂结束了一场跨科室的会诊,正从门诊大楼走向行政楼。他需要去取一份关于最新医疗设备审批的详细资料。午後三点的阳光斜斜地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在他挺括的白大褂上投下长长的丶移动缓慢的影子。他的步伐一如既往的稳定丶高效,带着医生特有的丶对时间和路径的精准把控。

就在他即将拐入通往行政楼电梯间的安静侧廊时,一阵轻快的丶属于年轻女性的说笑声从旁边的内部咖啡馆里飘了出来。这声音与医院通常的背景音——仪器的滴答声丶压抑的咳嗽声丶低声的交谈——显得格格不入。

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在那片充满暖黄灯光丶咖啡香和甜点气息的角落里,他看到了苏晓。

她并非独自一人,而是被三四个穿着浅粉色护士服的年轻女孩围在中间,像是一丛素净花草中突然绽放的暖色花朵。她今天穿了一件看起来柔软舒适的燕麦色高领毛衣,长发随意地拢在肩後,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化妆的痕迹,反而透出一种难得的柔和与松弛。此刻,她正微微侧头,专注地听着旁边一个圆脸护士兴奋地讲述着什麽,随即眉眼弯起,露出一个毫无负担的丶甚至带着点稚气的灿烂笑容,那笑容如此真实,瞬间点亮了她周围的一小片空气。

陆子昂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大约三秒。他看见她很自然地倾身,帮坐在外侧的另一个护士捡起滑落到地上的笔,放回对方手边;又看见她在起身去拿方糖时,顺手将邻桌客人离开後遗落的空纸杯和揉皱的纸巾,一起丢进了垃圾桶。动作流畅而随意,仿佛这只是她的一种本能。

这个形象,与他数据库中储存的丶那个捧着价格不菲的进口向日葵丶言辞热切地试图用各种“数据分析”来接近他丶最後被他用更严谨的逻辑彻底否决的形象,再一次发生了剧烈的重叠与深刻的剥离。一种极其微妙的丶难以用现有认知模型和效率原则来解释的差异感,在他精密运转的思维里投下了一颗细小的丶却足以引发连锁反应的石子。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仿佛刚才只是不经意地掠过一片与己无关的风景,继续迈步走向电梯间,白大褂的下摆划过一个冷静的弧度。

几乎在陆子昂目光移开的下一秒,正笑着接过护士递来一块小饼干的苏晓,似有所觉地擡眼望去,视野边缘只来得及捕捉到他一个消失在转角处的丶挺拔而冷硬的背影。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去了几分,像是被一阵无形的风吹拂过的烛火,微微摇曳了一下。她低下头,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借氤氲的热气掩饰了心底那瞬间涌起的不自在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涩然。她用力抿了抿唇,在心里再次告诫自己:不必在意,苏晓,都过去了。

行政楼的电梯口,比门诊区域要安静许多,带着一种行政机构特有的丶略显沉闷的氛围。苏晓按下上行键,脑子里还在反复确认着帮朋友办理那个跨学科课题证明材料所需的流程和可能遇到的麻烦。她专注地思考着,以至于当电梯门“叮”一声清脆地打开时,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丶低着头就走了进去,然後才擡手去按楼层按钮。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9”字的瞬间,一个身影紧随其後迈了进来,沉稳的脚步落在轿厢的地毯上,几乎没发出什麽声音,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恰好站在了操控面板的前方。

即便不擡头,那过于熟悉的丶透着疏离感的挺拔背影,以及空气中隐约传来的丶清冽而独特的消毒水与他惯用的某种木质调洗手液混合的气息,都让苏晓瞬间绷紧了脊背,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是陆子昂。

狭小的丶金属壁面的轿厢空间,仿佛因为他的存在而骤然被抽走了部分氧气,变得逼仄而压抑,连温度都好像降低了几度。苏晓几乎是本能地往角落里又缩了缩,尽可能拉开与他的距离,将自己缩成一团无形的影子。她紧紧盯着头顶那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在心里默默祈祷它能跳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赶紧结束这令人窒息的丶意外叠加的共处。

然而,命运似乎偏要在此刻彰显它的存在感。电梯平稳运行到八楼与九楼之间时,毫无预兆地猛地顿了一下!随即,伴随着一阵令人心慌的丶金属摩擦般的轻微异响和晃动,竟完全停了下来!轿厢内的灯光不安地丶剧烈地闪烁了两下,最终顽强地稳住了光明,但那个显示楼层的红色数字,却像被施了定身术,死死地凝固在了八与九之间,再无动静。

“啊!”苏晓被这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和顿挫力吓得低呼一声,心脏骤然缩紧。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微倾,脚下踉跄,手下意识地紧紧扶住了身後冰凉的金属轿厢壁,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手心里瞬间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几乎是在她发出惊叫声的同一时刻,如同精密的医疗仪器被触发了最高级别的应急程序,站在前方的陆子昂已以一种训练有素的丶近乎本能的敏捷迅速转过身。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迟疑,手臂甚至条件反射地微微擡起,形成了一个下意识的丶带有明确防护和稳定意味的姿态。他的目光如手术灯般,第一时间精准地聚焦在她脸上,那眼神锐利丶专注,是医生在紧急状态下评估患者生命体征时特有的丶摒除了所有个人情绪的丶极度冷静的审视。

“没事吧?”他的声音在寂静的轿厢里响起,依旧是那种平稳的丶缺乏起伏的调子,但苏晓似乎敏锐地捕捉到,那平稳的声线之下,语速比平时快了微不可察的一线,透露出他神经的瞬间绷紧。

心脏在胸腔里失了节奏般怦怦狂跳,撞击着肋骨。苏晓对上他快速投来的丶不带任何暖意却足够专业和专注的目光,愣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她摇了摇头,借着手掌紧贴轿厢壁传来的冰冷触感,努力稳住还有些发软的双腿,声音带着一丝受惊後的微颤:“没丶没事。就是……吓了一跳。”

仿佛是回应他们之间这短暂而紧张的对话,电梯在此刻又轻微地震动了一下,顶部的通风口重新发出低沉的运转声,那凝固的楼层数字仿佛终于挣脱了束缚,迟疑地跳动了一下,缓缓指向了九楼,然後电梯门“叮”一声,顺畅地丶若无其事地打开了。刚才那短暂的丶令人心悸的停顿,仿佛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技术性小插曲。

两人前一後,脚步略显急促地走出了这个令人不安的密闭空间。站在相对开阔的走廊上,苏晓才感觉堵在胸口的那口气缓缓舒了出来。

陆子昂的脚步稍缓,侧过半身,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苏晓脸上,然後快速下移,在她刚才因用力扶墙而微微发红的手掌上扫过,他用一种纯粹陈述事实丶不掺杂任何安慰或多馀情绪的语气解释道:“电梯定期检修,记录显示上周刚完成。刚才的情况,大概率是控制系统短暂的缓冲或信号反馈延迟,安全制动装置并未触发,说明主体结构是正常的。”他像是在进行一份严谨的丶面向非专业人士的技术简报,力求信息准确,逻辑清晰。

听他一本正经地用专业术语解释刚才的电梯故障原理,苏晓从刚才的惊吓和持续的紧张中彻底回过神,一股荒谬的丶哭笑不得的情绪冲散了心底残馀的後怕。“哦,知道了。”她应道,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状态,甚至带上了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丶针对他这种独特交流方式的无奈和淡淡的调侃。

陆子昂闻言,停顿了一秒。他那双总是平静无波丶如同深潭般的眼睛看着她,微微眨了一下,像是在处理某个复杂的丶超出日常范围的社交协议,需要调动额外的认知资源。然後,他开口,问了一个完全出乎苏晓意料的问题:“你……来医院有事?”这是他首次,在非工作语境下,主动询问与她自身相关丶且完全剥离了医患身份的丶近乎日常性的问题。

苏晓有些讶异地擡眼看他,目光仔细地在他那张没什麽表情的丶线条冷硬的脸上搜寻着,试图解读出哪怕一丝一毫属于“寒暄”或“好奇”的额外含义,但最终失败了。他看起来,仅仅只是在进行一次基于“认识”这一基本事实的丶符合社会礼仪的逻辑性对话延伸。她按捺下心里那点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好笑的异样感,语气平和地回答:“来行政楼,帮朋友办理一份课题需要的证明材料。”

陆子昂听到“朋友”这两个字,眼神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转瞬即逝。他只是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嗯。”表示收到了这个信息。

没有再多言,两人沿着走廊,沉默地走到行政楼大厅的出口处,需要走向不同的方向。陆子昂停下脚步,转过身,正面看向苏晓,做出了一个极其轻微的丶符合最基础社交礼仪的颔首动作。

“再见。”他说。声音依旧没什麽温度,如同秋日清晨的薄霜。

苏晓看着他,这次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带着刺或失落。她迎着他的视线,也点了点头,语气是真正的平和与淡然:“再见,陆医生。”

没有多馀的寒暄,没有刻意的笑容,两人干脆地转身,各自离去,背影很快消失在医院不同方向的走廊尽头与人流之中。空气中,那种刻意营造的丶令人呼吸困难的忽视与尖锐的尴尬,似乎随着那两声平静的“再见”而被悄然驱散丶稀释。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一个需要刻意回避的丶“拒绝与被拒绝的尴尬对象”,微妙地丶艰难地回归到了“认识的丶可以平静打招呼并进行简短必要交谈的普通人”的基准线上。

苏晓抱着装有证明材料的口袋,心事重重地走到下一个拐角处,从随身携带的大帆布包里翻找门禁卡时,指尖却触碰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丶棱角分明的丶完全不属于她个人物品的异物。她疑惑地将它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丶通体纯白丶没有任何品牌标识丶广告图案或多馀装饰的硬质小药盒,质感简单到近乎冷峻。随着药盒一起被带出来的,还有一张对折得整整齐齐的丶打印着宋体字的A4纸。

她打开药盒,里面是预先分装好的丶按一周剂量排列的复合维生素片,排列得一丝不茍。再展开那张纸,上面简洁地丶分点罗列着服用时间丶次数和核心注意事项,条理清晰得像一份药品说明书。而在所有条款的最下方,还有一行字号更小丶看起来像是事後补充的备注:「儿科病房环境复杂,志愿者频繁接触,基于预防原则,建议适当补充。」

她捏着这轻飘飘却仿佛有千钧重的药盒和“说明书”,站在原地,脑海中却始终想不起陆之昂是何时将它放到袋子里的。

此刻,冰冷的丶毫无装饰的药盒贴在温热的掌心,形成鲜明的触感对比。苏晓怔怔地看着那行理性到近乎冷酷的“基于预防原则,建议适当补充”,心里翻涌起一种极其复杂的丶难以用言语精准概括的感觉。不是感动,也不是喜悦,更像是一种……深深的无力,一种被某种强大逻辑彻底打败後的愕然,以及混合在这无力与愕然之中丶一丝无法忽视的丶荒诞至极的丶几乎要让她笑出来的冲动。

他还是那个陆子昂。思维方式像是被设定好的丶永远以效率和必要性为最高准则的程序。连表达都包裹在“逻辑”丶“风险评估”丶“资源合理利用”的坚硬外壳里,生硬,笨拙,毫无温情可言,像一块棱角分明丶完全不懂得如何与人贴合丶甚至会硌疼人的石头。

可是,这块冰冷丶坚硬丶硌人的石头,好像……终于不再是完全背对着她的了。它似乎,极其缓慢地丶极其别扭地,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推动着,转动了一个微小的丶几乎难以测量的角度。从那道细微的缝隙里,透出的不是暖意,而是一种……基于他独特逻辑的丶近乎可笑的“关注”形式。

她将药盒和那张充满“陆式风格”的说明书一起,胡乱地塞回包里,仿佛那是什麽烫手的东西。然後,她仰起头,对着走廊天花板上冰冷的灯管,轻轻地丶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像是要将胸腔里那股堵塞的丶五味杂陈的情绪也一并强行排出。

擡起头,目光无意间投向走廊尽头那扇明亮的玻璃窗。窗外,城市上空堆积了整日的丶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不知何时,竟然裂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几缕稀薄的丶却无比真实的丶带着暖意的金色阳光,正顽强地丶挣扎着从那道缝隙里投射下来,在光洁如镜的走廊地板上,映出几块不断移动的丶模糊而温暖的丶如同希望本身一样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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