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之助错愕了几秒,很快就恢复平静,没什麽波澜地从她的话语中汲取信息,不知这是否是玛奇玛独特的一种黑色幽默,在黑池巷这样人群成分杂乱丶势力错综复杂的灰色地带,显然除了采买隐晦的物品,不存在任何的购物娱乐性。
“织田君认识路吗?”像是没有察觉出缄默的织田作之助的疑惑一般,她的语气稀松平常,“真是困扰呢,我还没有去过那里,如果不是仓库缺货了,得去买一些特殊的情报才行,我今天还想去樱木町看一看呢。”
“对了。”她起身,露出身侧搁在座椅上的牛皮纸包装,“我打包了牛角包,路上吃吧?”
很快,适才上任不久的秘书员就会明白了她说得到底是什麽,也明白了这位玛奇玛干部并不热衷于开玩笑这件事,而是喜欢用清淡的轻松语气说出残酷的话语。
……
“竹山先生,您考虑得怎麽样了?”沉稳地端坐在沙发上的少女双手淑女地放在膝盖上,端仪肃和地用轻柔的语调询问对面凶神恶煞的交易夥伴。
她看起来像是工作不久初次上门家访的幼儿园老师,因为不听话学生的顽皮而感到困扰,于是用端谨柔和的措辞跟父母委婉地表达教学的不满。
但对方显然是那种很严厉残酷的父母派,穿着传统的日式亚麻和服,横坐在宽大的鳄鱼皮沙发中,身後是站着的一排排黑衣墨镜的小弟,如果在二人中央的中式茶几上架一台摄影机,不对准格格不入的少女干部,或许可以直接去演黑手党电影。
织田作之助站在她的身後,感受着逐渐剑拔弩张的氛围,无声地立着,没有多馀的表情,也不紧绷。
只让人觉得他才在楼下吃完咖喱饭就架着纯椿木的武士刀踢开了纸糊的推拉门,活脱似个从别的剧场拉过来的发誓不杀生的颓废退休武士。
他隐约猜到少女口中的“采购”是通过黑池巷之中的线人获得单独的情报,但没有想到她会直接若无其事地吃着刚出炉的牛角包,敲开有名的经营情报的株社大门,完全不像是第一次来这里该有的闲适态度。
状况外的秘书员只见玛奇玛被恭谨地迎接进装潢辉煌的内室,然後笔直地抛出“给我甜品店袭击案组织的情报”这个议题。
对方的老板显然也被这个直球的要求冲击到,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同时也彰显出他并不是完不成这个情报的传递要求。
“这麽关键,难度又这麽大的问题,玛奇玛小姐是不是太为难我了呢?”竹山先生很快便恢复了和缓的脸色,浅笑着道。
室内熏着十分刺鼻的劣质檀香,燃烧时冒出肉眼可见的不规则烟雾,刚进门时甚至呛得织田作之助眼角流出生理性的泪水。
按理讲这样大的一个组织并不会在待客时熏这样劣质的檀香,这样做无非是为了某种特殊的目的,和并不顾及的条件,比如无声地试探。
但这样的试探无疑是多此一举的,从上楼时她毫不避讳地搭着织田作之助的胳膊,再到此刻她安静丶仪态端正地坐在沙发上,自然地眨眼,也看不出任何被劣质香困扰到的问题,无疑表示了她并不在乎他人知道她失去了感官这件事。
少女干部樱唇微啓,像插花仕女给围观的学客讲解花瓶里的花卉布局:
“登陆横滨後,能够逃过异能特务课丶警方与Mafia的监视,并且可以秘密存放武器和重要物品的仓库地点全横滨都屈指可数。”
玛奇玛的声音冷冽却不刺骨,“你提供给他们这样的地点位置,就要做好与Mafia为敌的准备,竹山先生。”
“您这话说的也太冷情了。”
老板不缓不慢地道:“我也没有少给您那边和异能特务课提供相关的便利,不是吗。”
“您总不能只允许我赚一家的钱吧,我认为这是默认的规定,互相理解一下,如何?”
Mafia丶异能特务课丶警察厅三方乃至更多方的信息流通不只在明面上,除了互相刺探的情报员以外,在黑池巷丶贫民窟这种阴暗的地方也存在着情报间的暗流涌动,不同性质的第三方势力在其间肩负着暂时中间人的位置。
而破坏这种微妙的平衡,带来的後果往往是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曾经也斡旋在这样的谈判场上的织田作之助很容易便理解话题的含义。
这是委婉拒绝的意思了。
“隐秘的地方可以被提供,也可以被揭露,这是很简单的事。”玛奇玛很客气地道,“他们给您多少钱,Mafia可以给您三倍及以上。”
“如果只是‘库’的位置,也可以。”她很舒缓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