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比第一声还要惊天动地,周围的楼宇都颤抖着掉落灰屑。
耶芙悚然一惊,脊背发凉,似有所感地侧过头,正看到一扇被炸飞的巨大广告牌向他们砸来。
眼前蓦然一黑,撕碎全身的剧痛紧随而至,她在痛苦中失去了意识。
*
再醒来,就是此刻。
她泡在温热的液体中,四周闪着告急的红光,长长的管子为她送来氧气。
透过不甚隔音的药剂舱壁,她通过变形的声音,捕捉到了外面的交谈。
“……肺穿刺,脾脏破裂,颈骨骨折,6根肋骨骨折,腿骨骨折,最要命的是脊椎断裂,如果你不批准给她用‘阿尔法白蛋白’,耶芙·罗叶的下半生就是个有意识的植物!”医生举着戴了橡胶手套的双手,气急败坏地对着智能联络设备说。
设备另一边的人懒洋洋地推脱道:“她是擅自行动,没有获得‘行医许可’。她一个非战斗人员,就应该第一时间远离危险。”
“杨队长,你的队员是为了救人!针剂我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你批准,五分钟内她就能脱离危险。”
纠察队第三分队的杨凯旋队长,也就是耶芙的直属上司,继续不紧不慢地说,“如果我现在同意了,上面核查之後审批不通过,医疗费用谁来担?那个‘阿尔法白蛋白’,20万加索一克,你手里那一管还没一泡鼻涕多,可是高达200多万加索。你付得起吗?肖恩,下个月你该做‘市民评定’了吧?好不容易到了C级,难道你想回到D级?”
这次轮到肖恩医生沉默了。
随後他挂断语音,咒骂着离开了病房。
逐渐清醒中,耶芙听明白了大致来龙去脉,可以说是毫不意外。
如果说杨凯旋起初拒绝她临时行医许可的申请,是不想掺和进其他任务,加上故意刁难她的私人情绪,那麽这次是充满了现实考虑,更加不想承担责任。
她理解肖恩医生的为难,但杨凯旋真不是个人。
遇到这种意外情况时,队长其实是有权为向总局申请特事特办的。
然而现在不是计较杨队长为人的时候,因为她对此无能为力。
耶芙的意识逐渐恢复,疼痛也随之而来,呼吸变得越来越艰难。
她闭上眼睛,试图平复喘息的节奏,大脑不受控制地开始回顾自己短暂的一生。
25年前的夏天,她被遗弃在深水市西城的工业河边,被好心人送到儿童福祉中心,那里相当于旧时代的救济院丶孤儿院,能让她按部就班地长大丶上学。
进入高中後,耶芙必须离开中心住校,独立生活。
後来她考入医疗工程大学,在南城的贫民区里租了一间不到20平米的公寓。
重复了4年上学丶打零工的日子後,她又陷入了上班丶还学贷的固定模式。
她总以为生活会在某一个节点变好,比如从学校毕业丶还完学贷丶进入纠察队。
为此每一次朝着目标努力时,她都咬紧牙关,全身紧绷,不敢放松一刻,不敢多花一分钱,苛刻地对待自己,草率地对待生活,甚至不断地违背本心,压抑心中所有正当但不够理智的声音。
然而当她好不容易闯过一个节点,下一个任务早有预谋般紧随而来。尤其是上班之後,工作的压力丶上司的责骂丶不合理的制度丶不公平的分配,像一座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看不到未来。
到头来,又得到什麽?
想到这里,耶芙在剧痛中仍不禁冷笑自嘲。
即使生命短暂,如果按照自己竭尽全力为自己想过的生活努力,也不算可惜,可她太自作聪明,总以为自己精心选择的都是好的丶对的,完全无视自己真正的心声。
就在刚刚,她连救人都要想出一二三个理由,来佐证自己的选择足够“合理”。
太傻了,一直在他人的规则里挣扎。
她几乎要笑出声,肺却火烧火燎地疼起来。
要窒息了。
好後悔啊……
如果能活下来——
不想再找这麽多理由来支持所谓的理智。
如果能活下来——
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决定选择自己的生活。
如果能活下来……
【检测到宿主濒临死亡,同意暴露系统,啓动强制唤醒】
铮——弦拨动的震颤在脑中响起。
耶芙骤然清醒,所有疼痛消失不见。
她悬浮在纯黑的空间中,面前有一块亮着蓝色光芒的面板。
【检测到宿主顿悟了‘自由意志’,开啓觉醒模式,请选择身份】
【[普通市民]X丶[密教头子]丶[废土领主]丶[真我之神]】
耶芙眯着眼睛思考现在的情况。
在她不知情下似乎绑定了某个“系统”,现在她要死了,“系统”不得已跳出来救她,好像要给她开啓新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