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烬亭道:“我?”
“你后悔过么?”
燕烬亭摇头。
“你有过歉疚的时候么?”
“歉疚什么?”
单烽哈哈大笑道:“你还没有卷过刃。爱憎分明,恩怨两清,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燕烬亭道:“烽夜原本也是一把好刀。”
“是好刀。
“可身在局中,仅凭直觉,四面茫茫,向谁拔刀?惊疑、怨憎、侥幸、不敢置信,都像刀在炉中,临阵时能拔出的又是什么样的刀?它还会是刀么?”
单烽又道:“往前一步,更入万劫不复之地……你知道二师兄为什么对我下不了死手么?”
金多宝骂道:“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燕烬亭道:“他心软。”
金多宝道:“心软?这一回再不能抓雪中影来见,我活活踹死你们!”
燕烬亭道:“雪中影已操纵了你一次,手段至今未明。”
单烽沉默一瞬,道:“谁抓着谁,还未可知!”
金环上还翻涌着熔岩般的高温,渐渐被他血肉所冷却,化作凝固的黑红色。
单烽拄着烽夜刀,生生支起了身,摩挲着这枚熟悉的望天犼纹巨环。被银钏柔化的心,时而坚硬如铁,时而翻涌不止。
昔年他以此环处决叛逆时,未曾想过有今天。
凭谁问,犼项金铃谁能解?
【作者有话说】
单某人(掏出手机直男自拍):打卡一下天火长春宫著名景点,共享天女夜游图(给霓霓)(送失败)(用户不在服务区)
第36章残宫故梦
黑袍道人长身而立,手掌一翻,火狱紫薇上残存的花苞便落在了掌心。
“还有一样东西。”燕烬亭流露出罕见的苦恼,“多年前,火狱紫薇开出凡花,不再清净。我心绪不宁,它们便纷纷开落。我设法探查过,花中自成小世界,通往的却都是干将湖底火牢。”
金多宝缓过气了,也扯出一个笑:“小燕啊,你小子铁树开花了呀。”
燕烬亭怔了一下,皱起眉头。
单烽道:“来得正好,镜刀碎了,正愁徒手搏虎,不知轻重。对了,这花不冒火星子吧?”
“不会,”燕烬亭道,“我还有要事,我徒弟在城中,会转交于你。”
单烽讶然,指指金多宝:“你几时有了徒弟?和他一样亲生的?”
燕烬亭面无表情道:“野生的。”
单烽大笑:“那一定和你一般铜头铁脑。多谢了,小燕。”
金多宝道:“没脸没皮!看你一个月后怎么提头来见。”
单烽道:“彼此彼此,替你的好徒儿筹钱去。保重,别死了,就此别过。”
别过二字,他不知多少年未曾说出口。师兄弟相遇,心事重重,再不复当年。时过境迁,无常变幻,竟是一刻也不能停留。
下一次见面时,这一切会有答案吗?
一时想不通的问题,他不会纠缠。对他而言,凡事顺应本心去做,快刀斩乱麻,就够了。
单烽一挥手,小还神镜化作铜钱坠向颈后。
熟悉的凉意,伴随着剧烈的痛楚。小还神镜的警示中,单烽喉头滚动,深深地回。
城主府高低错落的楼阁,此刻就静立在一线熹光中。楼外数盏宫灯猛烈摇晃着,红光如急雨。府门被推开的吱嘎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令人心神不宁。
显然,谢泓衣遇袭后,整一座城主府都笼罩在急湍暗流中,一巷之隔,连带着他的心跳也越来越急促。
太近了。
他想要的答案,就在咫尺之间,绝无却步的理由。
谢泓衣对他多有防备,他却对往事一无所知,即使强闯城主府,也呆不了多久。
单烽心念电转,一面向侧门大步走去,一面将沿途绸缎图样默记于心。薛云大叫道:“不是,你就这么跑了?有你这么做师叔的?你不替我师父守着我?”
又是这小子。
单烽啧了一声:“天底下债主看人最牢。”
薛云道:“你就不怕她们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