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灵降灾的那座云山,竟整个儿焦黑翻卷起来。
更狂暴的飞雪冲刷而下,与烈焰对撞,化作漫天的黑红色气流。
气浪飞腾为红莲,缓缓地展开雄浑的重瓣,承托住天地,轰然抬升。
那是——
有人在夜色中挥刀。
执念一起,谢霓已经涣散了的五感六识,竟被细线扯着,急急向肉身坠去。
眼前的悲泉景象,也随之动荡、破碎。
不论是他还是灯衫青客,都被一股巨力斥出了悲泉。
灯衫青客的怒喝,在他耳畔响起:“你做了什么?为什么降神会失败?”
谢霓踉跄了一下,才从晕眩中回过神来。
方才的神降,已经抽空了他的全部力气,眼前黑斑乱窜。
哪里还有那朵业火红莲的影子?
不论是暴雪云山,还是烈焰,都消失了。白云河谷一片黑暗,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连谢霓自己,也不知道方才生了什么。
飞蛾的残影,在暴怒中飞旋着,突然间化作高大的男子,并拢两指,点向他灵台。
“执念?你不是已经斩断尘缘了吗?怎么还会有执念未断?!”
谢霓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按着眉心。
降神仪式的中止,并没有让他有丝毫欣喜,一颗心一沉到底。
这种级别的祭典,却没有如期献上祭品,又会带来什么样的反噬?
他俯瞰着影游城,依旧是灯火辉煌。雪练大军已经完全消失了,而满城看灯的黑影,都如有所感,向他的方向涌来。
宛然还是二十年前的元宵夜,他驾着灯车,凌空而过。
看不清面目的男男女女,在灵宫下,向他长身而拜,却一群一群地,消散在夜色中。
一梦醒来,酒阑灯炧,已到了散场的时候。
复仇时热血喷薄的快意,飞快冷却,更深也更冷的空茫,浸透了他的脊背。
他想留给他们一场安宁,想让这一夜的团圆久一点,更久一点。
为什么要在方才那一刻,心念动摇?
谢霓瞳孔紧缩。
“原来如此,是中止……”灯衫青客语气中的烦躁稍稍一定,意味不明道,“你一日不完成祭典,便需承受一日反噬。你,躲得了多久?”
灯衫青客不再多说,重新化作飞蛾,遁入阴影。
“殿下!”
黑甲武卫三五成群地,向他走来。他们不再是影子,而露出了本来面目,生机勃勃,灯下着光。
“我终于见到了母亲,很多年没梦清她的脸了……”
“……这一次,我终于救下了他!”
“那些畜生,欠我满门的血债,我终于一刀刀讨还了。”
“多谢殿下,让我们了结了执念。”
“多谢殿下,让我们停驻在世间,等到了这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