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还理会他个鬼。
沈安宁一时默默滚到床榻最里侧,离这位讨账之人远远地。
陆绥安看着沈氏心虚不语的模样,嘴角一勾,这才达成目的后心满意足大步离去。
直到目送那抹墨色身影融入漆黑的夜色中,好一会儿,沈安宁这才缓缓收回了视线。
又一时抬眼,看着眼前熟悉的帷幔,她也没想到自己怎么稀里糊涂的又回到了正房,亦没想到,陆绥安竟会有此举动,他竟……抱着她回来。
不知是不是两世的际遇陡然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还是,事态隐隐开始朝着沈安宁计划之外的方向不漏痕迹的蔓延,一度让她有些不知该如何自处。
陆绥安走后,沈安宁当夜抱着双膝,坐在拔步床上,一时思绪纷乱,久久不曾入睡。
除了与陆绥安夫妻之间的细微变化外,还有这桩案子上的不安亦如影随形。
她本以为当自己费劲心思将有关凶手的讯息全部透漏给了陆绥安后,便能快速锁定并抓住凶手,从而减少其他受害者的出现,可是没想到原来陆绥安亦是早就发现了这条线索,也就意味着沈安宁的这番费劲心思不过是无用功罢了,纵使有她的介入,可命运的轨迹依然会和前世重叠,该发生的依然还是会发生,即便她出现,也依然改变不了什么。
忽然就有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当晚,陆绥安彻夜未归。
沈安宁临睡前特意派人去大理寺门外盯着案情,次日一早刚醒来,便听到院外跑腿的小厮匆匆来禀,道:“夫人,今早城南护城河内又捞起了一具浮尸,尸首残缺不全,又是一具女尸——”
此话一起,整个川泽居炸开了锅。
沈安宁当即神色沉重了起来。
看
来,昨夜一整晚陆绥安并未顺利抓捕到嫌犯,也是,不过才刚刚获得一条线索,京城人口百万,而要在这百万人口中抓捕一名尚且不知姓名相貌的嫌疑犯,又谈何容易。
“再探,再报——”
沈安宁密切关注着此事。
待至午间,又来报,竟又在一处化粪池内捞到尸块碎尸。
一日竟现两桩凶杀案,而桩桩案子尸首不全,可谓残暴不仁,这桩手段残忍的连环分尸案一经泄露,瞬间在整个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一时人声鼎沸,可谓闹得满城风雨,所有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不安。
当日,凡家中有女眷者,太阳下山之际,全部被锁在家中,不让外出,一时间大半个城内女子少了半数,整个街上所有百姓亦是或步履匆匆,或神神叨叨,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而侯府内,亦是七嘴八舌,所有人亦都在讨论着此案,尤其,办案之人出自侯府,更要比旁处关注得更多一些,就连侯爷陆景融都派了人去大理寺外蹲守,严密关注着此事。
此后两日,又连续在城内发现两具尸首,死者无一例外皆是女子,且凶手作案手法越来越娴熟,亦越来越干净利落,六日死了六人,具具尸身不全,一时民怨沸腾,案子一度传到了宫里头,连陛下都在过问,陛下当日便下达了旨意,勒令大理寺务必在三日内迅速破案,以安民心。
整整四日时间,陆绥安都再未回府,亦整整四日未曾合过眼,一直到第六日晚上,沈安宁破天荒的命厨房送了一顿膳食去往大理寺犒劳,顺道命人往沈家老宅送了一封信。
只因,前世嫌犯共残害了七名女子,而今天是第六天了,明日还剩下一名女子将要被他杀害。
而唯有沈安宁知道,那第七名受害女子正是福阳郡主是也。
前面死的这六人,沈安宁无力相助,是因为这六名受害者身份不明,沈安宁便是想帮也无从下手,可这第七人沈安宁却分明知晓身份,如若不能阻拦凶手行凶,那么,若是能阻拦受害者呢?
只是,前世那福阳郡主早死,沈安宁从未与之打过任何交道,这一世只知福阳郡主为人骄纵跋扈,眼睛长在了天上,并不是个善主。
可即便如此,到底是一条人命。
于是,思来想去,沈安宁让沈家派一人偷偷前往长公主府邸门前塞了一封信件。
只盼那福阳郡主念及此案影响甚大,能够心生畏惧,这日莫要出门。
话说次日一早,长公主府内,福阳郡主起来后,便立马有侍女前来服侍道:“郡主,玲珑阁内今日已包场,郡主今日是亲自去玲珑阁挑选饰品,还是让那玲珑阁阁主亲自将所有东西送到郡主府供郡主挑选。”
福阳郡主懒懒道:“母亲下月便要从封地回京了,本郡主要亲自去给母亲挑选礼物。”
顿了顿,又道:“月底便要秋猎罢,走,今日正好顺道去皇家马场练练,此次的秋猎本郡主定要大杀四方,好让那些深居内宅的娇娇儿好好看看,什么叫作英姿飒爽。”
说话间,福阳郡主已经撩开帷幔,下了榻。
一阵梳洗装扮后,福阳郡主握着马鞭,领了十余名侍女护卫浩浩荡荡的出了门。
却未料刚行至长公主府门前,便有护卫匆匆来报道:“郡主,门口不知何人何时送了一封信件。”
福阳本懒得理会,可见护卫欲言又止,便道:“哦,是何信件?”
却见护卫犹犹豫豫,半晌,道:“此信内容大逆不道,莫要污了郡主的眼!”
福阳本不感兴趣,闻言却瞬间来了兴致,道:“拿来给本郡主瞧瞧。”
护卫不得不将已然拆开的信件奉上,福阳打开一看,瞬间眉头一跳,赫然只见信件里竟是一张符咒,符咒上化了一个瘆人的“凶”字符样,而符咒后面还写了几个装神弄鬼的大字:今日出门者,死!
见福阳郡主死死盯着那几个字,侍女立马上前扫了一眼,只一眼赫然让侍女脸色一变,联想到今日外头的传闻,侍女立马道:“郡主,近来京城颇不太平,传闻有一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如今正在四处作案,已死了不少人,却还未曾逮捕归案,郡主,今日这符咒太不吉利,郡主不若还是改日再出门罢,长公主横竖下月才回,郡主待秋猎后再亲自去给长公主挑选礼物亦还来得及。”
却见福阳郡主忽将手中的符咒朝着空中一抛,而后一鞭子将整张符咒抽成了两半,只冷笑一声道:“装神弄鬼,我福阳天不怕,地不怕,还怕他一个贱民,最好别杀到本郡主跟前来,否则,本郡主将他抽成两半!”
话音一落,福阳已盛气凌人踏出了府门。
而沈安宁得知福阳郡主依然还是出了门后,瞬间气得暗骂了一声“蠢货”,真是找死,真真是气煞她也。
她可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勇气才上门提醒的,若叫旁人查到她未卜先知的能力,她自己都难辞其咎。
真是天要收人,凡人无力阻挡。
然而,气恼过后,犹豫许久,最终沈安宁还是于心不忍,最终派人前去套上车马道:“听说城南的玲珑阁是上京最好的首饰铺子,前些日子还扩张出了些成衣款式,做起了成衣的生意,马上要入秋了,今日横竖闲来无事咱们去凑凑热闹罢,顺道给虎子、牧哥儿他们挑几身入秋的衣裳。”
沈安宁如是说道。
春淇听了一惊道:“夫人,近来外头不太平,夫人不若过些日子再去。”又瞧了眼外头天气,道:“最近秋老虎还在,奴婢估摸着还得再热上一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