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下,碗摔在地上瞬间应声而碎,四分五裂。
清脆的声音震得沈安宁思绪一愣。
她只猛地抬起了头,直直朝着陆绥安脸上看了去。
视线却撞入了一双深邃无波的漆黑眼眸里。
沈安宁心脏突突跳了几下。
有那么一瞬间,沈安宁只以为陆绥安发现了什么,猜到了什么,陆绥安何其敏锐,这世上很难有什么事情能真正瞒住得过他。
可此刻,他眼神微定,里面分明什么情绪都没有。
他此刻端坐在这里,她一时如何都观之不透他。
不会的。
陆绥安是何人,他是典型的无神论者,在他眼里唯一相信之事唯有真相二字。
可陆绥安这辈子穷尽一生都找不到她重活一事的证据。
即便他有所怀疑,又能如何。
这样想着,沈安宁强逼自己一点一点冷静下来,不多时,只扯了扯笑,淡淡道:“世子说笑了,世子倒不如问我信不信这世界上有鬼。”
说着,一时耸了耸肩,道:“自然是有的,譬如贪吃鬼,饿死鬼,讨厌鬼。”
她干巴巴的说着这番冷笑说,而后说完自己仿佛被冷到了似的,抱着胳膊一度打了个冷颤,与此同时,心中还淡淡撇嘴补充了一句:哦。还有冻死鬼。
陆绥安似也被她这突如其来
的冷笑话怔了一下,闻言后不多时,仿佛亦随着她牵了牵嘴角,仿佛亦笑了笑,仿佛又没笑,他的神色本就极淡,沈安宁一度没有来得及分辨清楚他的表情。
不多时,陆绥安忽然冷不丁牵起了她的手,只朝着沈安宁手中放置了一物,嘴上仿佛随口,又仿佛有意问道:“那日夫人怎么突然去了玲珑阁?”
还特意派人去请了他。
陆绥安再度发问着。
不过这个回答沈安宁早已准备好了说辞,几乎是在陆绥安发问的那一刻,沈安宁便立马思路清晰的答道:“没什么,就是存粹看不惯那嚣张跋扈的福阳郡主罢了,她霸占了整个玲珑阁便也罢了,还曾一度驱赶了咱们的马车,驱赶那条街上所有往来的百姓们,就跟妾曾经住在村子里遇到的那些恶霸似的,妾从前亦瞧那等恶霸不上眼,如今妾代表的不仅仅是妾,还是咱们整个侯府的脸面,遂一上头,便忍不住想要同她上前理论一番。”
又怕不敌对方,便特派人去不远处请他给她撑腰。
不管陆绥安信是不信,横竖她的说辞有理有据,挑不出多少漏洞。
果然,陆绥安闻言只看了她许久许久,忽而起了身道:“福阳郡主已安然无恙,夫人可安心,此案已结,事情皆已过去,夫人亦不必多思多虑,月底在九幽山有场皇家围猎,待夫人身子养好后,届时为夫带夫人一道去九幽山散散心。”
陆绥安原本有很多话要说要问,可是在看到妻子精心回答的所有答案后,所有的话便被他拦在了心头。
有些话,有些事,急不来,日子还长,他可以自己找到所有的答案。
嘱咐完沈氏所有后,陆绥安又命人进来贴身伺候着,妻子刚醒,还需要静养,他趁着她修养之时回到了书房,书房的案桌上此刻正摆放着一张符咒,符咒被一分为二,上头书写着“凶”和“今日出门者死”几个大字。
陆绥安摸出沈氏案桌上的账本,对照着这几个字的字迹一一比对了起来。
而陆绥安一走,沈安宁终于长长呼出了一口气,与这个人较量一番,真是费心费力,比对面那晚那个疯狂的李玉,还要让人心神俱疲。
不过福阳郡主没死这个消息一度让沈安宁嘴角微扬了扬,心中松懈不少。
看罢,这或许正是她多活一世的意义。
至少,这个世界上有人因她多了一世的寿命。
纵使险些丢掉了一条命,至少代价是值得的。
只是,当打开手心,看到陆绥安放到她手中的这个凤镯时,沈安宁嘴角一凝。
只见镯子已物归原主了,而镯子上的机关也已被修复好了,连里头的那片刀片亦重新归了位,好似从未曾出过任何岔子一样。
只是,看着眼前完好无损的镯子,想着陆绥安今日种种,不知为何,沈安宁心底没由来闪过一丝不安。
第64章
话说自那日沈安宁苏醒后,她精细休养着身子,不多时慢慢康复了起来,可不久陆绥安紧随着发起了烧,亦随着病了一场。
不过陆绥安忍耐力惊人,他生病了亦不曾告之众人,还是两日后犯起了咳疾,沈安宁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陆绥安身子骨一向极好,前世亦鲜少生过病,沈安宁很是惊讶,后来才知那晚他竟以湖水浸泡身子,用身子为她降温。
后来为了不将病气过给她,那几日陆绥安竟难得主动搬去了书房。
因终归救了她一条命,此番犯病又因她而起,是以待沈安宁能下榻后便日日亲自命厨房备用了精细的食物送去了书房。
只是,陆绥好似安食欲不佳,日日送去的汤食都尽数退回了厨房,不久,他忽然传话到正房,说想食碗红薯粥。
红薯粥?
沈安宁猛然间听到这三个字时竟愣了片刻,只有片刻恍惚,这是多么久违又熟悉的字眼啊。
原来陆绥安胃不太好,嫁到陆家这半年来为了他那颗金贵的胃,沈安宁可谓操碎了心,她日日鞍前马后,一头扎进了厨房里,日日想着法子调理陆绥安那颗胃,其中红薯粥是陆绥安偏爱之物。
在这道粥食上,沈安宁算得上是炉火纯青,都可以出师了。
然而,自重生后,沈安宁便再也没有为陆绥安做过这碗粥了。
如今冷不丁听到这三个字,只觉得已是许久许久之前的事情了。
陆绥安此番虽不曾开口明言,但沈安宁好似隐隐约约嗅到了些什么,他想吃的是她亲手做的那碗红薯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