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辛巴德沉默半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你想多了。”她的语气毫无波澜,“会谈的内容并不算是非公开,你看完後再回来复述给我也可以。”
“赫尔加,有件事你一直没告诉我。”他突然严肃道,“你那年答应过我会说的。”
“……什麽事?”
“你还没有告诉过我那年的海底迷宫是不是被你攻略了。”他顿了顿,又道:“还有,诺伦的事。”
原来是这件事。
她面不改色,当即给出了答案:“嗯,被我攻略了,所以我从诺伦那里知道了一些事。这个答案,你满意麽?”
“诺伦是什麽人?”
“算是魔神。如果会谈的主题是世界的起源,那阿拉丁会说的,世界的起源就是魔神的起源。”
“我更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这些。”
“……哼。”
“……”
回想先前的对话,赫尔加心中只觉心情复杂,这十年竟能让辛巴德发觉诺伦和海底迷宫的关联,并耿耿于怀了这麽久。不过阿拉丁那边的故事,应该不会有诺伦出场的影子。
而诺伦,最终还是没能拦住她要做的事。她实在难以理解诺伦为什麽会依然选择复活她……明明她当时都那麽说了。如果要选择容器,那她与诺伦的适配度并不算很高才对,因为她总是在忤逆诺伦,否则也不会在复活之时被封印了记忆。然而,诺伦看似在阻拦她恢复记忆,却并没有阻拦她恢复记忆的旅程。
她以为她和诺伦应该处在水深火热的关系,可为什麽这位神……好像对她有一种无可奈何的纵容。
现在,这位神从她恢复记忆以後,就再也没有再影响过她了……不对,从她是花楹开始,诺伦就没怎麽干涉过她的意志了,这真是奇怪。
斯帕尔多斯将手中的捧花轻轻放到了碑前,同风静默伫立了半晌,才回头看向了走神的赫尔加,面上尚未褪去上一刻沉浸在内心仪式当中的沉色:“我已经做完我的事了,让你久等了,赫尔加小姐。接下来我就不打扰你了。”
“不,是我打扰你了才对。”赫尔加当即摆手道,是她打扰了这位骑士的远行之礼。
望着这位同样活在纪念碑当中的人,此人的说辞倒真是比他还客气,明明该持有敬畏之心的人是他才对。可在客套的一来二去之下,斯帕尔多斯哑然失笑,言语间也少了几分生疏:“这个季节平日鲜少会有人上来,赫尔加小姐,难得你还有这份心。”
“我来此的目的也和你一样。”她晃了晃手中的捧花,斯帕尔多斯以为她指的是悼念。
她蹲在碑前,一扎艳丽的花靠在了方才放置的素花旁,它们开得馥郁,在最美的一刻被摘送给英魂祭礼。
“这算是我恢复记忆以後,第一次来见这帮老朋友们。”
「建立辛德利亚的英魂们在此长眠」——打造此碑的人一定是世界上最技艺高超的工匠,否则怎会如此深谙以最平淡简短的句子述最深重的国殇。
指尖滑过碑上字印,碑文和石碑一色,铅灰的纹路为那些无从寄托的情感搭建起缅旧的高台,正如人们的心情,字字刻骨,字字铭心,只能以仰望式的悼念触景伤怀。
“斯帕尔多斯。”她低声说,“对不起,那时没能救下你的哥哥。”
见她竟开口提到兄长,斯帕尔多斯微微一愣,对着那块斑驳石碑,他嘴唇翕动良久却不知该吐出什麽字眼,最终,他轻轻摇了摇头,道:“那是哥哥自己的选择。我一直钦慕着,为守护珍视之物而敢于舍身的他。”
在来到辛德利亚以前,斯帕尔多斯一直在思考着哥哥会是怎样的人。
他神思飞散,目光不由停驻在碑前那束花上。不由被花团上的几抹明艳引去了心神。
他不禁俯下身,伸出手,从中抽出一枝烈焰般的红玉英,纤弱的绿茎顶着漫天燃烧的火,他拿在手中,好似持着一把不灭的薪火。
薪火传承,他行走在过去与未来的缝隙里,持着一炬传承之火。
“那时的我太过年幼,脑内难免把出衆的哥哥神化成了模糊的光影,这让我觉得很对不起他。我没有好好记住哥哥的容貌,却记住了哥哥所散发的光。”斯帕尔多斯说,“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努力追逐着他留下来的背影,以我的骑士之道领悟着他为这个国家舍身的意志……现在的我已经稍微能理解这份心情了。我坚信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像哥哥那样的骑士。”
想到那个会和辛一起逛花街丶会为了让皮皮莉卡吃到怀念的家乡美食而跑去伊姆查克斩杀海蟹丶也会因为她的威胁而气恼向她发出抗议的红发少年,赫尔加恍然觉得自己好像还活在昨日。昨日又昨日,她怎麽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丶在当下看到旧日重演呢?她凝视着这个长相起码有着九成肖似的青年骑士,认真回道:
“你的性格与你的哥哥截然不同。”
“但我认为,你在精神上已与密斯托拉斯同行。”
将花放了回去,斯帕尔多斯面上露出了腼腆却也明朗的笑容:“下回过来,我也要献上这般美丽的花。”
待斯帕尔多斯走後,赫尔加也收拾了一番心情准备离开。
“我也要远行了,老朋友们。”
而她的离开,则是一方硕大显眼的七星方阵。
“那麽……我也该差不多来找你了,红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