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从外面渗进来一点——不是恒星温暖的光芒,而是空间站残破能量管道偶尔泄露的幽蓝电弧,或者远处漂浮星云投下的、冰冷死寂的微光。
那道细微的光带,落在她仰起的脸上。
她的脸颊沾着污迹,头发枯黄,唯有一双眼睛,异常地亮。
就在那片废弃的钢铁坟场即将彻底吞噬掉最后一丝微光,女孩眼中那簇火苗也因长久的凝视而略显疲惫地摇曳时——
一道身影,突兀地切入了那条被垃圾掩埋的小路尽头。
他的动作与这片沉滞的废墟格格不入,迅捷得像一道掠过残骸的灰色闪电。
几个利落的起落,便避开了脚下锈蚀的钢板和裸露的线缆,迅速向塑料棚靠近。
直到他停在棚外,身形才完全清晰。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头发如同被风干的枯草,身上的衣服更是破旧不堪,沾满了油污和难以辨认的色块,几乎与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
然而,当他抬起脸,望向那道塑料棚缝隙时,那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被雨水彻底洗刷过的晴空,清澈、锐利,不见一丝浑浊。
“小槿槿!”
几乎在身影清晰的同时,老头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嗓音已经传了进来。
棚内的苏槿,在那身影出现的瞬间,眼睛就像被点燃的星辰,骤然爆发出璀璨的光彩。
脸上那长久维持的、近乎凝固的期盼,瞬间融化成无比明媚灿烂的笑容。
老头——太初,利落地卸下背上那个鼓鼓囊囊、几乎有他半人高的大编织袋,迫不及待地在里面翻找起来,嘴里兴奋地念叨着
:“看!看太初给你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今天可走了大运,在东七区的垃圾堆里,竟然捡到一盒刚过期没多久的草莓味营养液!”
他小心翼翼地从一堆废弃零件和杂物中,取出一支虽然标签有些磨损,但整体完好的淡粉色营养液管子,像捧着什么绝世珍宝,透过塑料棚的缝隙,递到苏槿面前。
苏槿双手接过那支小小的营养液,紧紧抱在怀里,仰起脸,脏兮兮的小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纯粹的崇拜:“太初真厉害!”
太初闻言,下巴微微一扬,花白的胡子都翘了起来,神情里满是神气
:“那当然!在‘朝圣者号’这片垃圾场,爷爷我可是第一批翻垃圾堆的!什么好东西能逃过我的眼睛?”
他话语里的自豪感几乎要满溢出来,仿佛他提及的不是在废墟里刨食的艰辛,而是一段值得夸耀的辉煌历史。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也闪烁着骄傲的光芒,照亮了他布满皱纹却精神矍铄的脸庞。
星际小厨师2
苏槿再次睁眼时,意识困在一具刚断气的婴儿躯体里。
孩子的母亲倒在废弃建筑的尘埃中,裸露的脚趾已被鼠蚁啃噬得面目全非。
太初迫不得已化为人形,几番尝试与苏槿沟通,才惊觉这具婴儿身体里,尚未存下任何属于“苏槿”的记忆。
更棘手的是,他敏锐感知到任务者的追踪已近在咫尺,无奈之下,只能幻化成不起眼的老者,独自扛起抚养苏槿的重担。
他本以为有积分商城傍身,这事并不算难,却没料到商城竟完全无法接入。
万幸太初自身武力高强,索性成了最早一批在垃圾堆里翻找生计的人,靠着一双拳头和眼力,勉强撑起了两人的活路。
在钢铁坟场深处,那个由太初亲手搭建的彩色塑料棚,却奇异地成了一个温暖的小小世界。
“太初太初!你看!”苏槿举着一块捡来的、布满划痕的透明板材,另一只小手灵活地用尖锐的金属碎屑在上面刻画着。
不过片刻,一幅虽然简陋但结构精准的“朝圣者号”局部管道线路图便呈现出来,甚至还在几个关键节点标注了疑似物资储存点。
“根据能量残留波动和金属疲劳度分析,这几个地方找到高热量密封食物的概率能提升百分之十五哦!”
太初正手忙脚乱地试图用捡来的纤维绳把一块漏风的棚布补好,闻言扭过头,花白的胡子翘了翘,一脸茫然
:“啊?小槿槿你说啥?概率?呃……反正就是能找到吃的对吧!我家小槿槿最聪明了!”
他压根没去深究一个理论上应该还在咿呀学语的孩子为何会懂这些,只是乐呵呵地接受了结论,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就是他们的日常。
太初作为系统,本质上是个神经大条的存在,他忽略了苏槿身上所有不合常理的细节
——比如她一岁就能流畅表达,两岁就开始对废墟里的机械结构和能量流动产生浓厚兴趣,三岁就能进行简单的逻辑推演。
在他那简单的核心逻辑里,苏槿就是他要用生命守护的“主人”,主人失去记忆,但聪明、健康、会对他笑,这就足够了,至于为什么这么聪明?不重要!
有一次,苏槿用捡来的废弃元件,成功捣鼓出一个微弱的信号过滤器,能一定程度上干扰低等侦察单位的扫描。
她兴致勃勃地向太初讲解原理,太初盘腿坐在她对面,听得一脸严肃,不时点头,眼神却明显在放空。
最后,他郑重地伸出大拇指:“虽然听不懂,但小槿槿做出来的,一定是好东西!”
苏槿看着他傻乎乎却充满信任的样子,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放下那个简陋的装置,伸出小手,轻轻拍掉太初肩膀上的灰尘和金属碎屑,用带着稚气的认真语气说:“嗯!这样太初出去找吃的,就更安全一点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