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这样疲倦,可他却睡不好,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梦里都是林英,小时候他坐在鱼摊边,看林英熟练地把鱼敲晕,刀刃利落地划开鱼腹,林英可以一个人把整箱的鱼货卸下来,他也想帮忙,却把鱼都摔碎了。
林英找到躲在货车后面有些紧张的他,笑着把他拎出来:“摔了这么多鱼,够咱家吃一个月了。”
“对不起。”
“那明天你陪妈妈一起去卸货好不好。”
“好!”
“清雨,妈妈不会因为这样一点小事就责怪你的,你是妈妈的宝贝,记住了,有妈妈在,你就永远都有后盾,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林英从身后拿出一把吉他:“那天你在琴行门口看了很久吧,快去试试。”
纪清雨嘴角划出一个笑,终于迷迷糊糊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咔嚓一声被打开了。
空气静默几秒,alpha大步走过去抓住纪清雨的手,把他扯起来,纪清雨那点好不容易凝聚的困意被打散了,alpha的视线阴沉晦暗:“你去哪里了,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你不是让我不要回来了吗?”纪清雨冷淡地移开视线。他不说话,连讨好都懒得再做,他只是想睡觉,筋疲力竭。
“那是气话。”傅寒的声音平稳了一些,丢下一枚芯片,“已经查出来了,手机里的文件是提前放进去的。看到这个芯片了吗,自动窃听,录像,有信号就往外传。”
“辰星建筑那边跟我们联系过了,纪燃和他们接触过,文件大概率是他们那边泄露的。”傅寒的声音依旧平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专门来诬陷你?”
“我想睡觉了。”纪清雨不想理傅寒,听了这么多话只觉得厌烦,他想把手从傅寒的手里抽出来,傅寒却越拽越紧。
纪清雨想甩,甩不开,他忽然觉得十分烦闷,那些压抑了很久的坏情绪在骨骼里乱窜,他觉得反胃,对眼前这个人,几乎是应激般希望离他远点。
“还有,既然是误会,你为什么不解释?”傅寒的语气很沉,几乎称得上阴鸷。
“我解释过了,很多事情我都已经好好解释过了。”纪清雨很平淡地说,他闭了闭眼,夜晚窗外还有零星的光亮着,影子模糊昏暗,空中有一层化不开的雾气。
傅寒似乎更生气了,他的额角有不太明显的青筋,眉头紧锁,缓了一会又说:“你昨天一直不接电话,知不知道我找了多少地方,你出事了怎么办?”
“我没有让你找我。”纪清雨真的很困,他刚刚才梦到林英,那些幻觉被傅寒搅散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用力把手从傅寒的手里扯出来,又躺回去,把头埋进被子里。
傅寒心里攥了一下,他隐约觉得纪清雨状态不对,可是他抓不住根源,这个人看起来像是和他在两条平行线上,他能看到他,却触摸不到。
纪清雨和窗外那些昏昏沉沉的暗淡光线一样,模糊疏离,连骨骼都模糊在夜色里,他只能透过影子看见他苍白的皮肤,匀称漂亮的身体每一分都带着种疏冷的厌倦。
他背对着傅寒,次卧的床比主卧窄不少,身后的人还没有走,过了几秒又说道:“我给你买了基金,公司的股份也给你留出了一份,作为我们之间契约关系的报酬。”
“哦,谢谢。”纪清雨的眼睛已经阖上了,声音迟缓冷淡,“所以这算是道歉吗?”
“道歉?”傅寒笑了笑,“当年的事你也没跟我道歉。”
“是啊。”纪清雨不说话了,无声地笑了一下,房间里安静下来。
傅寒站了一会,潜意识里莫名觉得有些恐慌,他的心被攥着往下拽。
他没走,而是躺上来从身后紧紧抱住纪清雨,像个温热的火炉,纪清雨没力气,他推拒了两下,见推不开,干脆不再搭理,任由对方抱着,他快睡着了。
意识逐渐模糊,他又隐隐约约听见傅寒的声音,像隔着一层密不透风的砂纸,明明躺在同一张床上,两个人却像被隔在两个世界,谁也看不清谁的样子,alpha的声音很沉,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委屈:“你为什么变得这么冷淡?”
“那些基金和股票一辈子都花不完……我只是吼了你几句,我承认是我不好。”
“纪清雨,你不要得寸进尺。”
没有人搭理他,也没有人再讨好地钻进他的怀里,即使傅寒把牙齿贴到纪清雨的脖子上,对方也毫不在意,似乎一切事情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omega即使孱弱,可意志力超群的纪清雨独自撑了六年,对于下定决心的事情,对于决定要分别的人,任由对方再如何强势傲慢,也无法撼动他一分一毫。
第38章
纪清雨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陪着林英,回家时听到王嫂说,两家官司闹得很大,纪清雨看到微博上不少人在讨论这件事,纪燃可能会因此坐牢。纪家的股价一路跌停,连带着被翻出不少丑事。
“夫人,你父亲来过两次了,他好像着急找您,每次您都不在。”
纪家也实在坐不住了,纪德庸一把年纪登门拜访。纪清雨看着眼前这位他名义上的父亲,咄咄逼人,态度恶劣。
“他再怎么样也是你弟弟,你真的要置他于死地吗?”纪德庸瞪着纪清雨,说实在的他并不了解这个私生子,只是想起那一晚风流惹下的后果就觉得厌恶。
“你们把我推出来,背后又让纪燃和傅云生串通,本身就没打算给我活路,我又凭什么放他一马。”纪清雨缓缓说。
“纪清雨,我知道你一直记恨我没有管你们母女俩,但是你现在不是好好长大了吗,要不是纪家的关系,你能嫁给傅寒?”纪德庸皱着眉,似乎火烧眉毛的不是他,跟纪清雨交谈是他的施舍。
“我没有精力恨你,你怎么样都和我无关,纪家怎么样也与我无关。”纪清雨平和地开口,“我现在没有落井下石你就应该知足,坦诚来说跟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都让我觉得恶心,我想纪燃品格低劣,少不了你的耳濡目染。”
“这是你对父亲说话的态度吗?”纪德庸的脸色变得很差,他常年纵欲,满脸横肉,又总想维持父亲的威严,明明自己的内里卑劣不堪,却还想让所有人都对他顶礼膜拜,这世上哪有如此划算的买卖。
“父亲?”纪清雨沉下视线,“你不过是个□□犯。畜生都不会随处留情,你连畜生都不如。”
纪德庸顿了两秒,不可置信这种话居然是从看起来乖巧温和的纪清雨嘴里说出来的,他起身,表情狰狞,暴怒着要抬手打对方,没想到迎面一杯水泼到他的头上。
痛苦太尖锐了,这点咒骂贬低算得了什么,纪清雨全然不在乎。
哗啦一声玻璃碎裂,尖锐的瓷片落了满地。
纪德庸惊异地看着眼前的omega,他哪里被这样对待过,眼前的一切都不符合他的预想,他一时之间居然愣住了。
“你对我来说就是一团空气,是生是死都与我没有关系,我从前不需要你,以后也不会和你有任何瓜葛。”纪清雨说完,站起身让王嫂送客,纪德庸还想上前,被保镖扯着拉了出去。
“纪清雨,你以为纪家完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连最后一点在傅寒面前的筹码都没有了,你不过就是一个从贫民窟出来的私生子,没有了纪家,你立刻就会被扫地出门,你以为傅寒这种利益至上的人,会容得下你?”
纪清雨失笑。
这些人总是以为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擅长权衡利弊,婚姻是权利,情感是筹码,利益至上,为了名利什么都做得出来,可是谁在乎,从头到尾他都不在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