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雨把口罩拉得更高一些,他并没有拉黑纪燃,可出事以后,纪燃大概也知道自己手里已经没有了威胁纪清雨的筹码,始终都没有再联系他。
这一切也不过是对方咎由自取。
到了叫号,纪清雨走进去,他坐在椅子上,医生先看了看纪清雨的后颈,伤疤变成很浅的白色:“来看腺体?做手术多久了?”
“不是……”纪清雨有点尴尬,“我怀孕了,来产检的。”
“怀孕?你没有被标记,怎么怀的孕?”
“这个,我也不知道,就是怀了。”纪清雨的声音越来越小,“上一个给我诊断的医生说,这种情况也有,就是不太常见。”
“的确不常见,除非对方能把宫口打开,在你体内成结,基本上还需要多次重复才行。”医生也是个o,一板一眼,完全把这些词当做医疗术语,纪清雨却低着头在心里默念。
别说了,别说了。
他的耳朵通红一片,整个人都像熟透的虾。
医生看他一眼:“呦,小同志,都快当妈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纯情?快去检查检查,拍了片才能看出来是什么问题。”
拍完片医生调出电子档案,仔细看过之后,有些严肃地皱了皱眉:“你最近是不是情绪起伏比较大,这一胎不太稳,你知道孩子和母体是绑在一起的,如果你一直心情不佳,忧思过重,对孩子的身体会有影响。”
“而且,你之前流过产,腺体有伤,强行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或许会对身体不好,这不是开玩笑的,你一定要慎重。”医生语重心长,他看着眼前的omega,脸上有遮掩不住的郁气,苍白的脸因为这种沉郁反而多了几分脆弱的漂亮。
纪清雨低头看他的小腹,他抿了抿嘴,脱口而出:“我,我还是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我知道,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也应该明白,你的身体其实没有那么好,你常年过度操劳,又思虑伤身,本身气血就不太足,这个孩子,即使护理得当,可能还是会对你有不小的损伤。”医生再三重复,希望纪清雨慎重考虑。
纪清雨迟钝地接收着医生的话,紧接着他听见自己毫不犹豫地说:“即使是这样我也要生下来。”
纪清雨只觉得自己不能再失去什么了,他的人生中失去了太多太过重要和珍贵的东西。即使是为了向第一个孩子赎罪,他也不能再扼杀一个生命。
从医院出来,他更觉得心乱如麻。
之后的日子里,他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剧院,他想用更多的工作让自己忘记这些压力。
外界不知道怎么样了,那些大人物的事终于可以离他远一点。他不去听不去想,每天在医院和剧院之间两点一线,很快便和新的剧组人员混熟了,余悦更是精力十足,除了工作就是拉着纪清雨四处闲逛。
和比他小这么多的o呆在一起,纪清雨倒也不觉得无趣,每天都很充实。余悦话很多,大多时候他只要听着就行,这样反而让他觉得安心,那种一个人时滋长出的孤独也淡了下去,只是有时候忽然觉得有点空,他选了型号最窄的床,但是一个人睡还是有点孤单。
剧组工作紧锣密鼓,转眼半个月过去,到了第一次正式联排,他今天带了杯枸杞,头发拢在耳后,耳朵边还放了一支笔,早早就等在剧院。周围忽然有些嘈杂,他听见余悦的声音远远传过来,剧院门口很吵,纪清雨无心去凑这个热闹,拿起本子往后台走去。
他似乎太低估自己的身体,还以为自己可以始终保持平淡,他一味地想要逃避,却发现即使逃跑了也没办法回避过往的记忆。伤痕就在心底,始终在发酵,不解决就会痛苦,宛若一块经久不化的淤青。有时候他想,他真的会好吗,那些从朋友的陪伴中获得的温暖会不会只是错觉。
他低下头,又是一阵眩晕,腺体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的手没拿稳,杯子哗啦一声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你不能进去,里面在排练,再进来我们就报警了!”
“保安呢?你干什么?!”
纪清雨眼前一黑,蹲下来缓了好久,腺体的痛苦却没有停息,耳边一片嗡鸣,想站起来却使不上力气。
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冲了过来,纪清雨从后台看过去。
那个人是傅寒。
光影游离在他的脸上,寂寞和暗淡一同跟着发酵,纪清雨的心被紧紧攥起,他后退两步,拼命往阴影里躲。
流年不利。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居然让傅寒找到这里。
第43章
他想要甩掉他,忘记他,这种愿望越是强烈,似乎就越是难以实现。纪清雨躲在后台的角落,他的头痛得厉害,傅寒的眼睛往这边扫射过来。
他跪倒在地,缓了好一会,然后终于挣扎着站起身,在傅寒还没有走过来的时候先一步从后台的窄门离开了。
跑到半路他支撑不住地停下,腺体像火烧一样痛。他站起来,忽然想起什么一样拿出手机,登录以前的账号,果然,傅寒的消息一直没断,又一次堆到了九十九加。
他喘着气,觉得嗓子里的空气不上不下,让他有些难以忍受,他鸵鸟一般躲开外界的一切,导致现在万分被动。
他的手指颤抖着点开聊天框,从删除的地方往下翻,对方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的,发的时间越来越密集。
“你在哪?”
“安全吗。”
“十八岁那年是不是也是被人威胁的?”
“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所以你才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和纪燃聊过了,他被抓了,进去之前都告诉我了,对不起……”
“对不起,我再也不会做那些事了,我只是害怕你会走。”
“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别人,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是我。”
纪清雨觉得自己十分混乱,一方面他的头脑发晕,不清楚为什么傅寒忽然对他说了这么多好话,同时他的身体也几乎支撑不住,腺体滚烫,眼皮也沉甸甸的。
他在家门口的药店买了些止痛药,就着瓶矿泉水匆匆吞了,然后打算抢在傅寒找到之前回家收拾行李跑路。
可他跌跌撞撞跑回去,拿起院子里那几件还没干透的衣服,没收拾几下,整个人就支撑不住地倒下去,他瘫倒在床上,意识模糊,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直到夜晚有人在门口敲了敲门,纪清雨才重新从昏迷中转醒。很好闻的青梅味从院子外面渗透进来。
纪清雨的鼻尖嗅到这种好闻的味道,整个人都跟着舒展了一点,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才发现自己似乎正在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