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说的啊!这话哪不对……”柏康说到一半,看着莲枝楚楚可怜的模样,突然反应过来。
哎呀,吃醋了,肯定是吃醋了!柏康大喜过望,这小家夥终于知道在意他了!
“我说的也没错啊,宝宝你想想是不是?”柏康一张嘴,说的话还是不怎麽中听,“换成你,你愿意嫁那元郡王,还是嫁我?”
蠢死了,柏康真是蠢死了!莲枝觉得自己气得不轻,偏偏柏康还一副觉得自己很有魅力的样子。他又冷哼一声,撂下筷子道:“都说了大热天的不想吃热腾腾的东西,你为什麽还让厨房做锅子?”
“夏天吃热食身体好。春夏养阳,秋冬养阴听过吗?”柏康道,“从今天开始,你每日喝一碗热汤。”
见莲枝又要掉眼泪,柏康终是先败下阵:“之後的事之後再说,先吃饭好吧?”
莲枝这才张口,把那只虾吃了。柏康这次学聪明了,亲自把虾壳贝壳都去干净才喂给莲枝吃。虽然他觉得这样有点麻烦。下次还是不吃锅子了,让厨房去处理食材算了。
一锅海鲜大半都被莲枝吃进了肚子。京城多平原,远离海边,想吃海鲜极为困难,就算从前在宫里,莲枝也不是每天都能吃到的。今儿一口气吃多了的後果就是,睡到夜半,柏康突然觉得自己身上越来越烫,烫的厉害。
他以为自己的伤口又发了炎症,该重新包扎。身上摸摸,纱布干干净净,还散发着浅浅的药香。再一低头,怀里的人都快红成煮熟了的螃蟹。
“……莲儿!莲枝!”柏康赶紧把人叫醒,“你怎麽样!”
莲枝悠悠转醒,蹙着眉小声嘟哝:“康大哥,我的头好晕啊。”
莲枝发热了。吃了太多海鲜,莫名其妙高热不退。大夫来为他把脉,却说没什麽大碍,积食发热在小孩子中很是常见,况且海鲜寒凉,莲枝也本就脆弱。
“大人,不如还是让我看看您的伤吧。”大夫道。
柏康看了眼昏昏欲睡的莲枝,让大夫和他出去。几日过去,他肩上的伤口却还未愈合,深可见骨的刀痕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怎麽会这样!”青禾惊呼一声。
“小点声,还有人睡觉呢。”柏康偏头瞅他,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
柏康这人对自己没那麽上心,再加上当侍卫那麽多年,大大小小的伤受了不少,死不了就不是大事。此时听了大夫的话,也不当回事:“是有淤血?麻烦大夫为我清理吧。”
皮肉之下,鲜红的血液渗出。与大夫所想不同,不似中毒的症状。但说是淤青,也不尽然。最终也只能决定回去翻翻医术,再做定夺。
待送走大夫,柏康回房,让人端温水来给莲枝擦身。今日不是文公公值夜,小叶端着水盆进屋时,柏康突然改了主意:“你放下,我来。”
真是疯了,他居然不想让小叶给莲枝擦身。
睡熟的莲枝小声打着呼噜,因为发热,本来就睡得热乎乎的小脸有点烫手,被他扒拉两下也没醒,还凑过来蹭蹭他的手。柏康洗干净毛巾,解开莲枝的中衣,替他擦身散热。
白皙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色,身上几乎没有一处瑕疵。柏康嘴里默念两遍心经,又替床上的少年翻了个身,目不斜视,从容不迫。
一个坐怀不乱的圣人就在今晚诞生了。柏康想着,握紧毛巾的双手下移,在目光触及他腰侧时,猛地撇开头。
……不对。
莲枝的腰侧,有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图案。
顾不上防备,柏康凑上前,那处分明是个动物图案的刺青,还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动物,在雪白的肌肤上展露出狰狞的獠牙,和莲枝这个人的气质完全不搭。
他听说过,一些伶人会在身上刺青,多是花朵图案。这习惯还是从羌人那边传来的,京城没人刺青,是专门用来讨一些达官显贵欢心的。春风楼竟给莲枝身上刺青,这该有多痛。
柏康心里不是滋味。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大家都是刺些花儿朵儿的,像莲枝这样刺个像虎头似的图案,不得把人吓软趴趴?总不至于凉州人与衆不同,就喜欢这麽刺激的。
刺青很小一个,若不是他仔细瞧了莲枝身上每一处,都察觉不到。凶恶的虎头图案刺在莲枝身上,也像狐假虎威的小猫。他匆匆在莲枝背上擦了两下,等他体温逐渐恢复正常,才抱着人继续睡过去。
莲枝第二天就恢复如初。元郡王婚期已定,竟就在下月,速度之快让莲枝心里鄙夷,堂堂皇室宗亲,婚事敲定得如此仓促,传出去真是丢宗室的脸。
边塞一日未平定,朝中就一日缺银子,尽管太後从自己的私库里拨了银子,也一样造朝臣诟病。这母子俩斗法真是把脑子都斗没了。
莲枝翻着这两日府里堆积下来的内务,视线停在新加的那页名册上,蹙眉:“府里新拨了几名侍卫?什麽时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回少爷,这事是咱们大人敲定的。那日管家把名册送来,您说身子乏,把管家轰走了。”梁叶回答。
“那这一页,又赶出去好几个人,怎麽也不和我说?”莲枝眉毛一竖,问道。
“那日管家来了两次,您都在睡觉,大人吩咐我们此事不用告知您了。”梁叶继续道。
莲枝正要发作,看到名册上被划下去的,阿鲁斯僞装之人的名字,心情又好起来。听说刑部接了府里失窃的案子,今日全城搜捕阿鲁斯,最好赶紧把人抓住斩了。
想到这,他心情大好,让管家快去备车,他要去接柏康。
早上下了场雨,空气潮湿,柏康一到礼部,就觉得身上的关节都疼起来,坐立难安。礼部下属又都知道他这毛病——从三年前,柏康受了重伤,升任尚书之後,礼部就常备着止痛的汤药了。
最近不忙,再加上莲枝越发听话懂事,柏康心情极为平和。小吏见他心情好,心思活络起来,连忙端着汤药过来。平时献殷勤准会挨骂,现在献殷勤可不一样。等柏康喝完一碗药,小吏没走,低声道:“大人,属下听说有个土法子,可以医治您的伤病,特别的灵。”
“你还知道土法子?”柏康怀疑。
小吏咧嘴一笑,说了句完全听不懂的话。柏康还等着他说方子,或是干脆介绍哪家的医馆——还没准是他们家开的医馆呢。可小吏说完那句话,就还是笑着,搓着手看柏康。
“你这说的什麽?”柏康拧眉。
“据说是哪位仙人传下来的咒语,多重复几次,便伤病全消了。”小吏说完,又念了一遍。柏康神色一凛,突然正襟危坐。
那句话他还是没听懂,但他记性好,听到了小吏话中的两个字,发音极为熟悉,他曾听到过。
是额母二字。
如果只是这两个字,他当然不会怀疑。但小吏的发音和他在凉州,从那位老妪口中听到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