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定是柏康故意的,虽然不知道是想干什麽,但他不介意配合一下。现在看来,柏康是觉得愧对于他,急着换安神香回来。
做了坏事还这般于心不安,果然和从前一样耿直。
莲枝胃口不好,晚饭只用了一点。柏康见他恹恹的,让人搬了书桌在屋里陪莲枝。看着莲枝手脚并用抱住他,把头埋在他怀里的模样,柏康觉得又可爱又好笑:“都快及冠了,怎麽还像小孩一样?小娃娃才喜欢抱着东西睡。”
“那是你们北部人。”莲枝不客气地回了句,说完,他自知失言,立马闭上了嘴。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莲枝嘴上不饶人,当刚才的插曲没发生:“你皮糙肉厚,必定生下来就像个古板的老头。”
柏康倒是不否认。似乎他一出生,就知道自己要做大哥了。莲枝转过身,跟他一起看面前的奏折:“羌人商队和京城商户打起来了?这等闲杂琐事,你们也要管啊。有人闹事,不该由金吾卫去拿人吗?”
“若是京中商贩,派几个监市去提醒一二也就算了。”柏康叹了口气,头疼地揉了揉太阳xue,“外族商人进京不久,还不懂规矩,每次路过藩坊,都烦死个人。”
“不如带我过去。”莲枝说道,“我在凉州见过的羌人比你们见过的加起来还要多,我可会跟他们打交道了。”
柏康目光扫过他的脸,伸手扯了下他的抹额。
“先把身子养好吧。那些爱闹事的都人高马大,凶神恶煞,回头又被吓的梦魇。”
晋阳长公主秘密带人入京,柏康少不得关注此事。他不愿让莲枝知道,打算今晚熬夜批公务,让莲枝赶快回去睡觉。毕竟莲枝从不熬夜。
谁知莲枝抱着他不松手:“我不要。你陪我。”
“为什麽要我陪?”柏康反问。
莲枝以为柏康要赶他走,执拗地看着他。两人对视,莲枝干脆闭上眼,开始装睡。
总不至于他都睡着了,还要把他叫醒吧?这个问题,莲枝也回答不上来。也许是柏康作为他在此处唯二的故人,让他忍不住怀念吧。
而且,柏康的确很可靠。
甚至能让他暂且忘记自己的恨意,也忘记自己总有一日是要离开尚书府的。
怀中人的呼吸逐渐平稳,柏康低头一瞧,发现莲枝真的睡了过去,不禁好笑。
他本想追问莲枝,为什麽要他陪,又怕得到不愿听到的回答。桌上的烛火微微跳动,映照出暖黄的光晕,窗外寂静无声,除了在外间守夜的小柳,其馀下人早已回到耳房休息。就连池边的蝉鸣和蛙鸣声,都显得格外悠远。
把手中最後一个字写完,柏康放下笔,舒展双臂,抱着人回榻上。如今已是四更天,又没几个时辰好睡。刚剪了灯芯,做贼似的偷偷去捏莲枝柔软的脸,准备小憩,触手却是一片冰冷潮湿。
莲枝……又哭了?
他急忙仔细去看莲枝。少年无声地流泪,秀气的双眉紧紧蹙着,没有抽泣,也没有发出声音,却让人看得心疼。
不应当啊!他已经换了安神香,为何莲枝还会梦魇!柏康顿时困意全无,小声唤道:“莲儿?宝宝?宝宝醒醒!”
听到他的声音,莲枝终于睁眼,用通红的双眼看着他:“我害怕。”
柏康不知道他梦到了什麽,只能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凑近莲枝,将自己的脸贴近他:“不要怕,宝宝,不要怕,我在这。”
似乎是分辨出了柏康的声音,莲枝无神的双眸逐渐聚焦,用哽咽的声音道:“康大哥。”
“是我,我在这。”柏康还紧贴着他,能听到莲枝止住了哭泣,轻声又唤了一次他的名字。再次得到答复後,莲枝用还湿润的脸颊,轻轻蹭了蹭柏康的脸。
弥漫着水雾的双眸中,能清晰窥见柏康的身影。只要再微微偏过头,就能吻到莲枝轻软的脸蛋。
“可以亲一下吗?”柏康不加思索地问。
莲枝没反应过来,依旧看着他。话已出口,柏康并未後悔,又问了一次:“可以亲一下吗?”
如果此时床头点着烛台,莲枝必定能看到柏康已经红到发烫的脸。即使看不清脸色,擂鼓般强烈的心跳声也已经出卖了他。
罢了。
柏康心里安慰自己,擦干莲枝的脸,装作刚才没有说话。刚擡手,柔软的唇,突然贴在他的脸上。
莲枝凑过来,亲了他的脸。
咚咚的心跳声更加明显,似乎下一秒就能从胸膛中跳跃而出。柏康捧着莲枝的脸,在光洁的额头丶眼角落下一吻。
最後,又移到了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