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坐在高高的马车里,看着跪送一地的人,心中模糊地会有些不便说出口的飘飘傲气。
一朝云泥倒转,竟然叫人郁结于心。
孩子心性。廖枕兴自己点评道。
廖枕兴被带走之後,一切也没什麽变化。家中好像都刻意忽略了还有这麽个长子,大闹一番搅得天翻地覆又跌落腾飞,在这个家里却好像什麽都没有发生一样。
在五行秘境,本以为可以见到他呢。
算了。
“公子,到了。”
廖枕兴从马车上下来,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四周。父亲居然没有在这里接自己,只有年轻的母亲笑着看着自己:“二少爷,家主让你回来就去书房找他,好像有什麽要紧的事情呢。”
“好。多谢母亲。”
往後无数个难眠的日夜,廖枕兴都在想,要是没有推开门就好了。要是在开始的时候就劝阻父亲就好了,要是在一切初现端倪时就一把火烧掉一切,要是丶要是——……
赵福成是突然找上门的,看见乔装出现在书房的人,廖天流神色阴郁。
当初一时糊涂和魔尊共议,什麽都没得到还惹得一身臊。廖天流事後越想越後悔,特别是这件事还牵连到了廖枕兴,他只恨不得知晓的人都死了才好。
如今赵福成这幅样子来找自己,廖天流心中已经生出杀意。
但是很快,廖天流就为自己的谨慎而感到庆幸。
若不是亲眼所见,廖天流万万不能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神物。
“其实这些俗物又有什麽意思。”
赵福成看着廖天流抚摸着许愿得到的天命武器,心疼得牙都咬紧了。就这一下,赵家满门就白费,这可是他辛辛苦苦……可是如今想要天池眼,他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赵福成咬牙笑道:“廖兄可曾想过,这世间有些端倪其实已经清晰可见了。”
“仙门求仙问道多年,所作所为,无不是为了临风登仙。可是现如今的天道,廖兄你看可能吗?他们那套功法我们也是看过的,按照现如今的情况,他们就是修炼到死也绝无可能成仙啊!这种情况下,我们出现了。我们是廖兄你说,我们的出现,这是不是,天意呢……?”
廖天流一下子悟出了赵福成的言下之意,一时间被其中隐藏的深意吓得一身冷汗。可是胸口剧烈起伏,有野火在胸口燃烧。
是啊,他们总是以为,只有仙门那些有天生灵脉的人才能真正的登道问仙,他们不过是借着不入流的手段,用一用灵气罢了,绝无可能与成仙有关系。
从来都是他们在下,仙门在上。他们是杂学,仙门是天授正道,素来都是战战兢兢,委曲求全!
可是若是天道真的这麽满意仙门,又为什麽要创造出来他们?
说不定,世道早就换了呢?
说不定,成仙问道的契机,就藏在自己手下呢!
是啊,木连理!能实现所有梦想的木连理!
廖天流转头,赵福成知道他已经明白,上前握住他的手,笃定地对着他点了点头:“廖兄,我们已经被骗了太久了。”
……
廖枕兴疲惫地下马。
凌晨,一切都是灰扑扑雾蒙蒙的。越靠近廖府,廖枕兴的马走得越慢,疲惫被长街无限拖长,绵延在屋底瓦舍下,气若游丝。
还是到了。
廖枕兴下马,擡头看了看挂在头顶的牌匾,感觉它好沉好沉,悬得摇摇欲坠,好像马上要掉下来,把自己就地拍扁。
真可怕。
廖枕兴想到。
他如今已经不敢细想自己到底在一个怎样的地方活着。
廖枕兴手一颤,一个声音在心中响起:我还活着吗?
三月前,赵福成找到廖府,廖天流同他书房彻夜密谈。
此後,廖家境内,由廖家少主一人把控的秘密点一个个悄悄建起又悄悄毁掉。连同里面的灵兽,累累白骨。
廖枕兴想起今日那些灵兽死之前喊着自己名字质问嚎叫的样子,心中狂跳,慌乱的合上眼。
灵兽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
多年前,妖族大战。那正是所有东西都乱作一团的时候。仙门百家在与幻化宫的大战中取胜,高悬在衆人头顶的暴权终于倒下。
站在获胜的欢呼中,世家只觉得无措。
他们就是为了这场大战出现的,没有人知道大战後该拿世家怎麽办。在袭来的凉意中,世家与逃亡的一派妖族狭路相逢,签订契约,起初这是匍匐在底层的挽手自救。
然而很多年过去了。
衆人总以为塑造与颠覆一种观念地位需要很久,实际上几十年足以让历史蒙尘。